第二百二十四章 截殺

此刻的郭淮正站在小樓上望著長安城。

“昔漢川之役,幾至傾覆。淮臨危濟難,功書王府。在關右三十馀年,外征寇虜,內綏民夷。比歲以來,摧破廖化,禽虜句安,功績顯著,朕甚嘉之。今以淮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持節、都督如故!”長子郭統捧著縑帛讀完朝廷的詔令,看出郭淮臉色不好看。

這種事情誰的臉色都不會好看。

前一道詔令,緝拿王夫人,後一道旨意賞賜如此豐厚。

已經超過了當年的夏侯玄。

“太傅是在安撫父親。”郭統道。

郭淮依舊沒有說話。

雍涼很大,既有司馬家的勢力,也有夏侯家的勢力,還有忠於曹魏的勢力,更有郭淮的勢力。

司馬懿畢竟離任十余年,直接影響力在消減。

而郭淮鎮守雍涼三十余載,羌氐奉之為神明,雍涼軍亦有很多忠心之人。

郭統在朝中為散騎黃門侍郎,居然也被朝廷放出來。

郭淮與司馬懿共事多年,自然清楚這是司馬懿常用的手段。

也是在威懾。

你的兒子我還給你,但王家的女人要送回來。

郭淮眺望東面,目光穿過千山萬水,仿佛在與盤踞在洛陽中的人隔空對話。

這很可能是一次試探。

他太清楚司馬懿的為人了,也更清楚他的厲害。

剪滅曹爽和王淩後,司馬懿名聲雖然下落,但威望卻如日中天。

滿朝公卿,無一人敢有異議。

當年魏武奉漢獻帝,尚有衣帶詔之事,各種齟齬層出不窮。

而司馬懿盤踞洛陽之後,宛如虎入羊圈,全都噤若寒蟬。

“送你母親去洛陽。”良久之後,郭淮嘴中淡淡飄出這句話。

郭統呆立當場,淚流滿面,“父親怎可如此無情?”

郭淮與夫人王氏一向情好日密,生了五個兒子兩個女兒。

郭淮面沉如水,依舊是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你懂什麽?”

馬車緩緩駛出長安,向東而行。

郭淮的五個兒子跪在路旁,泣不成聲,哀痛至極。

馬車中只有幽幽的嘆息。

但城中軍戶與百姓不顧阻攔,紛紛為郭家鳴不平。

“郭夫人何罪?”

“郭夫人何罪!”

……

喊聲一聲大過一聲,幾百個氐人堵住了城門口。

若不是持矟甲士護衛,這些人早已沖上前來。

但甲士眼中也有怨憤之氣。

如果不是郭淮的敵人,會發現郭淮這個人不錯。

鎮守雍涼期間,在軍中和民間有極高聲望,治理地方頗為得力,每有羌胡內附,郭淮必命人詢問其家中男女長幼,關懷備至,深得軍民心意。

城門下鬧作一團。

城門上,司馬昭目光有些復雜。

司馬家一向視雍涼為自家田地,卻忽然發現,自家田地上卻長了棵別家的樹。

司馬家的大樹不是這麽長起來的嗎?

司馬昭不是司馬師,更不是司馬懿。

“郭都督深明大義,可謂天下之表率。”司馬昭的褒揚中,似乎有些譏誚之意。

郭淮的表情深深藏在皺紋裏,仿佛巖石的紋理一般,“不敢,既然內子牽涉國法,理應由太傅法辦。”

“昭定會轉呈都督今日之心意,然則,朝廷詔令昨日才到,今日就滿城皆知,似乎……”司馬昭欲言又止。

郭淮的目光終於震動了一下,然而瞬間就收斂,“子上多慮了,雍涼自古民風剽悍,一時不明事理,情有可原。”

“都督所言甚是。”司馬昭溫和的笑了笑。

城門口的百姓終究還是被清理出來,馬車緩緩駛出城外。

三百自洛陽而來的步騎圍在馬車周圍。

長安向東,沿途百姓聞風而來,紛紛前來送別,熱情的有些過分。

遠近荒野間,還有不少雙眼睛正在窺探。

孟觀正是其中之一。

身後七人一一排列,正是青龍七宿。

青龍七宿後面,五百騎兵全都扮成羌人,衣衫襤褸,頭發蓬亂。

但眼神卻堅韌如鐵,正是楊崢親衛營的精銳。

左手持弩,右手持刀,人和馬都不發出任何響動。

只有寒風掠過的時候,戰馬刨了刨蹄子,噴了噴響鼻。

關中地廣人稀,五百騎兵如入無人之境。

此時之京兆已非漢時京兆,千裏無雞鳴,百裏無人煙,羌氐馬匪縱橫往來。

晝伏夜出之下,避過了雍涼軍的斥候。

二十八星宿與九野營沒有統屬關系,但這次這次為了成事,楊崢下放權力。

幾乎投入在長安的所有人力和物力,盡最大的努力去完成此事。

二十八星宿更像是楊崢的門客和死士,有人以前是羌胡,有人以前是俘虜,也有人是軍中老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