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提醒

楊崢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內穿精甲,外穿錦裘,提起環首刀時,又猶豫了一下。

防人之心不可無。

陳泰是君子不假,陳泰身邊的人可不一定是。

人帶多了,他們會忌憚,帶少了,自己心裏也沒底。

就像這把刀一樣,帶上,未必有多大作用,不帶,萬一出點什麽事,連個應急的東西都沒有。

什麽事都怕個萬一。

陳泰坑曹爽的時候,一定不會想到司馬懿會把洛水之誓當個屁放了。

萬一哪個不開眼的東西著急替司馬家出頭,自己這趟可就不妙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還是穩妥一些為妙。

當然,面是要見的,但似乎沒必要這麽著急送上門去,還是摸一摸陳泰的心思為妙。

“去找些破衣爛衫,鑼鼓布幔來。”

“要這些東西作甚?”劉珩摸著腦袋。

“你這麽多廢話幹什麽,叫你去就去。”楊崢不耐煩道。

劉珩趕緊跑出營帳。

只聽見營外一陣雞飛狗跳的。

過不多時,劉珩帶人抱著一堆雞零狗碎進來,臭烘烘的,黑油油的,也不知從哪撈來的。

布幔似乎從某座營帳生生撕扯下來的。

楊崢忍不住看了劉珩一眼,這廝倒是一臉得意。

但這得意在半個時辰之後變成了垂頭喪氣。

劉珩穿著他找來的破布,領著百余人,敲鑼打鼓,嚎哭震天的向北邊陳泰大營走去。

一路走,一路哭嚎,一路敲鑼打鼓,“冤枉啊,請陳刺史為我等主持公道!”

背後兩根竹竿拉著一面大橫幅:

蒼天無眼,國之忠良無端遭受欺淩。

公道何在,亂臣賊子肆意屠戮士民。

為了增加效果,上面還按了一堆血手印,弄得血淋淋的,大搖大擺走向陳泰大營。

營中奔出一隊騎兵,眨眼就穿過浮橋,圍住眾人,手中長刀雪亮,為首一將怒喝:“爾等好大膽子!”

雪亮的刀子在眼前晃來晃去,卻沒有一個人退縮。

尤其是劉珩,脖頸通紅,扯著喉嚨沖營地中吼道:“請朝廷還我西平一個公道!”

他這一嗓子穿透力極強,仿佛漫山遍野都是他的回聲。

鑼鼓又敲了起來,弄得兩營之間烏煙瘴氣。

這麽大的動靜,陳泰自然看到了。

一向嚴肅的臉上起了些變化,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自從高平陵之變後,他的臉上就很少出現這種神色。

旁邊的許允卻笑了起來,“這個楊興雲,好生詭計多端,他是國之忠良否?”

“他是在試探我的心思。”陳泰壓低聲音,盡量收斂住自己的情緒,不過笑意依然漫過嘴角。

“這豈非多此一舉?玄伯若是要對付他,他焉能如此活蹦亂跳的?”許允搖搖頭。

不過陳泰嘴角的一絲笑意卻瞬間消散了,幽幽道:“高平陵之事,你我已成無信之人……”

人無信不立。

名士大多愛惜羽毛,許允臉色也黯淡下來。

陳泰道:“走吧,你我一起去會會這個楊興雲。”

兩百多名甲士簇擁著二人渡河。

陳泰目光在劉珩身上掃了兩眼,“去喚楊崢出來。”

聲音不大,也不是很嚴厲,但劉珩的一腔殺氣和怒氣就此消散。

長居高位,鎮守一方,時過天命之年的陳泰什麽人沒有見到過?

劉珩的兇惡,多少有些色厲內荏,碰到真正的大人物,已經是虛的。

喊冤聲停了,鑼鼓聲也戛然而止。

幾人正不知所措的時候,南營十幾騎已經趕來,楊崢滾鞍下馬,拜在陳泰面前,“屬下楊崢拜見陳公、許侍中。”

許允目光幽幽,神色復雜。

而陳泰的目光冷如寒霜,“楊崢,你好大膽子,擅自攻打金城,此為謀逆作亂!”

如果楊崢還是幾年前駱谷中的楊崢,說不定還真有些心虛。

“鄧艾擅自攻我,殺大魏將士與百姓,都不是謀逆作亂,屬下驅趕亂軍收復金城,卻是謀逆作亂?還望陳公還西平士民一個公道。”有些事情可以做,但不能說,更不能撕破臉皮。

華夏幾千年的傳統,任何事一旦上升到嘴皮官司,這事基本上也就不了了之。

對於陳泰,楊崢還是抱有相當敬意的。

“此事不妨稟明朝廷,自會有公斷。”許允忽然開口道。

楊崢心中一動,暗道自己真是遲鈍,居然忘了上書朝廷。

這是一個很大的疏忽。

有時候真相是什麽不重要,態度才是最重要。

以後會不會再兵戎相見,那是以後的事,而現在,司馬父子需要這個顏面。

楊崢的目光與許允輕輕碰觸,而他卻頷首淺笑。

“崢願聽明公處置!”楊崢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