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謀攻

吳主孫權隕落後,諸葛恪快刀斬亂麻,誅殺與自己不合的托孤大臣孫弘。

及幼主孫亮繼位之後,拜諸葛恪為太傅,總攬朝政,恪廣施德政,取消監視官民情事的制度,罷免耳目之官,免除百姓拖欠積壓的賦稅,取消關稅,中外翕然,人懷歡欣。

恪每出入,建業百姓引頸相望,一睹其風采。

魏國有伐吳之意,尚在籌謀之時,諸葛恪亦有北伐淮南之志。

先一步征集江北人力,重修七寶山與濡須山之間的東興堤,東西各建一座關城,派留略、全端分守,各帶兵千人,牢牢扼守濡須口,以為來年北伐淮南作準備。

東興堤位於濡須口之上,直通巢湖,巢湖向北可通施水、淝水。

整條水系,是連接長江與淮水的要道。

關閉東興堤便可提高施水、淝水的水位,吳軍大船直接從長江進入淮南,溯流而上,水陸並進,攻打壽春。

魏國若攻陷東興堤,則水軍戰船可直接從淮水進入長江,然後順江而下,直取建業。

東興堤與濡須口一直控制在東吳手中,對淮南壓力很大。

在青龍元年時,時任揚州都督的滿寵上書曰:“合肥城南臨江湖,北遠壽春,賊攻圍之,得據水為勢;官兵救之,當先破賊大輩,然後圍乃得解。賊往甚易,而兵往救之甚難,宜移城內之兵,其西三十裏,有奇險可依,更立城以固守,此為引賊平地而掎其歸路,於計為便。”

乃於合肥之西三十裏修建新城,扼守地形,遠離水道,迫使吳軍進伐淮南,必須棄船登陸,去其水勢,猶如斷了一臂。

新城、東興堤遂成為魏吳各自之重鎮。

巢湖橫亙其間成為緩沖區。

魏國欲伐吳國,必取東興堤。

吳國欲取淮南,必先拔掉新城。

諸葛恪布置好東興之後,返回建業,籌集糧草,訓練兵士,積極備戰。

鎮守淮南十余年的諸葛誕,一眼窺出東興堤之要害,上書洛陽,言諸葛恪重修東興堤,必有北侵之意,勸朝廷早做準備。

恰逢司馬師亦有南下伐吳之心,幹柴正遇烈火。

內外廷議皆以為吳主新喪,幼主繼位,國內不穩,諸葛恪不知撫恤國內,反有北侵之意,正可迎頭痛擊。

諸葛恪敗,則吳國必生內亂,收降納叛,大軍趁勢滅吳。

司馬師問計於東南諸將,以明其心意。

荊豫都督、征南大將軍王昶,上書打造戰船直接渡江,在江南與吳軍決戰。

青徐都督、征東將軍胡遵,上書兵分四路同時進攻江陵、武昌、濡須口、建業。

監豫州諸軍事、鎮南將軍毌丘儉,則上書征調重兵在江北大規模屯田,等待合適時機,再一舉反撲。

唯有揚州都督、鎮東將軍諸葛誕上書應該出其不意先發制人,令王昶進攻江陵,毌丘儉進攻武昌,牽制吳國在長江上遊的兵力,吸引下遊吳軍馳援,然後調集精銳,突襲東興堤,快刀斬亂麻,不等諸葛恪的援軍到達,便能大獲全勝。

二征二鎮,雖然出兵之策不同,但伐吳之意卻是一致的。

司馬師不能決斷,問於傅嘏。

傅嘏力勸不可輕易南征,言諸葛恪除孫權之苛暴,減吳國之虐政,免百姓之困苦,吳人附之,兼諸葛恪英才卓越、超逾倫匹,未可輕圖,不如約束士卒,以逸待勞,吳軍久攻不下,銳氣自消,然後用兵於江淮,趁勢而下吳地。

其言頗為中肯。

奈何此時的司馬師與此時的諸葛恪一樣,都是新近掌權,急需軍功以增威信。

司馬師不納傅嘏之計,亦不取王昶、胡遵、毌丘儉、諸葛誕之謀。

分三路伐吳。

東路以安東將軍司馬昭為帥,統領胡遵、諸葛誕攻東興。

中路以毌丘儉率部曲與豫州之眾進攻武昌。

西路以王昶領荊州之眾進攻南郡。

實則是改用了諸葛誕之策,分散兵力,行三路齊進之策,並未將東興列為重點。

一封洛陽的密信飄蕩過淮水,進入壽春,來到諸葛誕手中。

看畢之後,諸葛誕將上好的左伯紙揉成一團,扔到墻角。

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諸葛三子,蜀得其龍,吳得其虎,魏得其狗。

時人以諸葛武侯比之於龍,以諸葛瑾比之於虎,而諸葛誕比之於狗。

然此狗非彼狗,乃功狗之意。

早年諸葛誕與夏侯玄、司馬師、鄧飏、何晏並有名士之稱,謂之八達。

黃初五年,諸葛誕與杜畿於陶河試船,遭風覆沒,二人俱沉於水,虎賁駕小舟相救,諸葛誕高呼:先救杜侯。

因此而傳名,得曹丕重用。

後明帝掀起浮華案,打壓士族門閥二代,夏侯玄、司馬師、諸葛誕俱遭貶謫,直到正始年間,受曹爽提拔才得以復職,出任揚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