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名將殞

項城之中。

毌丘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越來越多的敵軍返回城下,種種跡象表明文欽不容樂觀。

“司馬師重兵集於潁上,我軍勢單力薄,不可力敵,北上兗州,君侯當舍棄淮南士眾,領精銳部曲,繞開朝廷大軍的包圍圈,且戰且走,進入河北,召集舊部,再南下爭鋒,未為晚也!”馬隆再次苦勸道。

因新城之戰,馬隆一戰成名,被封為牙門將軍,關外侯。

得到毌丘儉的青睞。

早在剛剛進入項城時,馬隆就進言過,要麽不顧一切長驅直入,直撲許昌,要麽折轉北上,進入兗州,打通河北路徑。

但形勢變化太快,大軍敢進入項城,便露出不穩跡象。

毌丘儉擅長臨陣而決,以寡擊眾,舍不得這六萬大軍,認為可以以逸待勞,迎戰司馬師。

豈料司馬師根本不給機會,不與其決戰,而是深溝高壘,穩如老狗,一點一滴磨滅淮南軍士氣。

天羅地網越陷越深。

毌丘儉不是不知道司馬師的陽謀,但要讓毌丘儉放棄這些淮南農夫,他實在於心不忍。

這些人自始至終都信任著他,跟隨他渡過淮水,轉戰六百裏。

慈不掌兵。

十幾年前的毌丘儉絕不會猶豫不決。

但十幾年後的毌丘儉,已然老邁。

人的銳氣、精力、決斷力,都會隨著年紀的增大而喪失。

正如郭淮一樣,若是十年之前,楊崢遇上郭淮,鹯陰之戰絕對會是另一種結果。

人一旦老邁就會猶豫和遲鈍。

所以古往今來,只有一個司馬懿。

最開始的毌丘儉並不想起兵,反復猶豫,最終受了長子毌丘甸的鼓勵,回想起明帝的厚遇才決定起兵。

如今大勢已去,又豈有轉戰河北的雄心?

“君侯不可再猶豫了。”馬隆苦勸道。

毌丘儉沉吟良久,才終於決定突圍,但不是向北,而是向南,返回壽春。

此舉得到的部眾的大力擁戴。

馬隆一聲長嘆,他雖然被毌丘儉看重,卻並未進入核心圈,而且人微言輕。

當即,毌丘儉趁諸軍未合圍時,領淮南殘軍棄城突圍。

淮南士眾紛紛離散。

王基緊咬不放,淮南農夫死傷殆盡,毌丘儉逃至慎縣,卻聽到壽春已被諸葛誕攻陷,頓時如遭雷殛,歸路已絕,連毌丘儉身邊的部曲都開始逃亡,當初勸毌丘儉回壽春的將佐都消失了。

身邊只有小弟毌丘秀和孫子毌丘重。

毌丘儉悲從心來,吟誦其當初自己親手所作的起兵檄文,“千載風塵,思盡軀命,以完全社稷、安主為效。斯義苟立,雖焚妻子,吞炭漆身,死而不恨也。”

“兄長以一州之力對抗司馬師舉國之眾,雖敗猶榮,悠悠青史,自有後人評說。”毌丘秀安慰道。

毌丘儉精神略振,對馬隆道:“悔不聽孝興之言。”

馬隆抱拳再勸,“請君侯北上!”

毌丘儉已然老邁,馬隆卻壯心不已。

有些人越是遭遇挫折,便越是激昂。

後路斷絕,毌丘儉只能率領眾人北上,只是,前路同樣是天羅地網,兗州諸地皆有軍令,圍殺毌丘儉。

王基在後追殺,陳騫領兵抄前。

毌丘儉一行越來越少,露宿荒野,饑疲交加,至慎縣安豐津境內,遭遇追兵,眾人藏匿於河邊蘆葦叢中,被發覺,平民張屬射死毌丘儉,後因此功而被封侯。

北路斷絕,毌丘儉身亡,毌丘秀、毌丘重、馬隆悲痛欲絕,只得南下,隨文欽、文鴦逃入東吳……

毌丘儉兵敗身亡,文欽投吳,司馬師引軍還於許昌。

閏月,病痛加劇,令司馬昭統率諸軍,辛亥,崩於許昌,時年四十八,正是大有可為的年紀。

淮南二叛平定,但朝廷風波不止。

魏帝曹髦急發詔令,命司馬昭鎮守許昌,令尚書傅嘏率六軍回洛陽。

這看似是曹魏最後一次機會。

但也僅僅是看似。

“天下紛紛擾擾,非真英雄不能命世也,司馬家之興衰在此一舉。”鐘會正在力勸司馬昭。

司馬師去了,鐘會頭頂上那種如芒在背之感頓去。

司馬昭淡淡道:“不急,且看傅嘏。”

鐘會接了一句,“南征將吏逾以百計,皇帝獨降詔於傅尚書,大有深意也,而且傅尚書受詔之後,這麽長時間不來拜見,莫非……有異心乎?”

司馬昭雙目一寒,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鐘會嘴角勾起一縷淡淡的微笑。

此時的傅嘏的確在猶豫。

一面是皇帝,一面是恩主司馬家。

不過很快傅嘏就想通了。

他只是一尚書,從未掌軍,中領軍、中護軍、六軍諸將皆司馬家之親信。

當初傅嘏因直言因得罪何晏而被免職,還是司馬懿重新啟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