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神將

毌丘儉頓兵於項城有不得已的苦衷。

手上能戰之士,只有跟隨他南征北戰的幾千部曲。

所謂淮南六萬精銳,實則大部分都是剛剛放下鋤頭的農夫。

但問題的根源不在這些人,而在小部分的淮北士卒,一萬一千多人,卻因朝廷五路大軍壓境,而心生懼意,畏葸不前。

又遠離壽春,糧道拉長,補給困難,士氣漸弱。

當然,最主要的是毌丘儉起兵以來,天下州郡竟無一處響應,連東吳都沒有出兵。

雖然有涼州楊崢,卻關山重重,遠水救不了近火。

無論是政治還是軍事,毌丘儉全都孤立無援。

淮南軍的窘境早被荊州刺史王基料中。

在司馬師出兵之時,王基便被召入許昌,詢問對策,王基諫言:“淮南之逆,非吏民思亂也,儉等誑脅迫懼,畏目下之戮,是以尚群聚耳。若大兵臨逼,必土崩瓦解,儉、欽之首,不終朝而縣於軍門矣。”

司馬師雖不擅兵略,但起兵以來,積極征詢才智之士的建議。

內集王肅、傅嘏、鄭袤、鐘會之謀,外詢王基、陳騫之策,反復斟酌,然後施行。

將吏皆心悅誠服,才智之士鹹為其所用。

司馬師遂令王基為先鋒,王基窺破淮南軍之虛,當機立斷,不等大軍到齊,首先進占屯糧之地南頓。

恰巧,毌丘儉也意圖繞過樂嘉,直接攻打許昌、洛陽,令文欽出兵南頓。

王基後方而先至,文欽進展緩慢,先發而後至。

南頓可供十萬大軍四十余日的軍糧失之交臂。

王基勒城而守,司馬師十萬中軍出許昌,直逼項城,文欽只能引兵而還。

毌丘儉大軍越發困窘。

部下中一大半的淮南將佐皆與朝廷軍抵抗的意志越來越薄弱。

司馬師與王基、陳騫軍匯集之後,采取最穩妥的策略,休整大軍,深溝高壘,構築防線,嚴防死守,以待諸軍合圍。

毌丘儉這只鸞鳥逐漸陷入司馬師的鐵網之中。

毌丘儉不甘坐以待斃,與文欽四面沖擊。

但鐵網恢恢,王基、陳騫皆是深諳兵法之人,始終不與其交戰,毌丘儉與文欽始終撕不開防線,士氣再衰,淮北士卒見勢不妙,軍心動蕩,遂棄營投降而走。

反倒是淮南農夫不離不棄。

但毌丘儉形勢越來越惡劣。

諸部大軍逐漸合圍,胡遵集於東,諸葛誕抄其後,王昶頓於西。

毌丘儉窮途末路,進退不得。

司馬師見時機成熟,埋伏大軍於樂嘉城外,令陳騫出兵,引誘毌丘儉出兵,欲圍殲之。

文欽求戰心切,見陳騫部陣型散亂,以為有可乘之機,欲當夜突襲之。

當夜斥候意外打探到司馬師的十萬中軍精銳。

文欽大為震恐,不知所措。

其次子文鴦,年十八,勇力絕倫,膽氣過人,謂欽曰:“彼遠來勞頓,士卒未定,擊可破也!”

形勢危急,文欽只能勉強同意,遂分二軍,趁夜東西夾攻之。

文鴦率先進發,鼓噪而進,喊聲如雷,高呼司馬師之名,聲勢震天,諸將見文鴦越過陳騫的誘敵之軍,以不到萬人兵力直接進攻中軍,以為計謀被識破,又見文鴦來勢洶洶,心膽俱裂。

大營中亂作一團。

文鴦破營而入,反復沖殺,叫罵司馬師。

黑夜之中,不知其底細,火光沖天,廝殺如雷。

司馬師驚懼非常,坐於帳中,左眼創口疼痛非常,部下勸其暫退,以避文鴦之鋒。

司馬師堅決不走,躺在床榻上,以被蒙面,眼睛從創口流出,疼痛難忍,司馬師怕別人看到,一聲不吭,緊咬床被,被子都咬爛了,而左右皆不知。

其隱忍、其堅韌,冠絕當世。

而此時的文欽,就在營外見中軍人多勢眾,不敢接應,眼睜睜的看著文鴦浴血激戰,躊躇至天明,致使大好時機白白浪費。

文鴦沖殺一夜,疲累已極,四周大軍越來越多,久候文欽不止,只得引軍退走。

司馬師掀被而出,血流滿臉,謂諸將曰:“欽走矣。”

令銳軍追之。

然眾將皆被文鴦破膽,“欽舊將,鴦少而銳,孤軍內入,未有失利,必有重軍伏外。”

司馬師怒恨交加,血流不止,“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鴦三鼓,欽不應,其勢已屈,不走何待?”

諸將慚愧。

被追兵緊咬的文欽欲逃歸淮南,文鴦道:“不先挫其勢,必不能走矣!”

乃與驍騎十馀摧鋒陷陣,殺入追軍之中,眾莫能擋,如入無人之境,所向皆披靡,魏軍大駭,聲勢為之奪,不敢追擊,引兵退回。

司馬師恨極,遣左長史司馬班率驍騎八千翼而追之。

又令樂進之子樂綝率數萬步軍為後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