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天性

榆中。

衛瓘等這個機會已經很長時間了。

不過鄧艾人雖然走了,他的塢堡關塞仍在。

隴右仍有相當兵力與青壯。

“三日之前,南中郎將尹春已經按照先生的建議,大舉反攻。”孫陽恭敬的站在衛瓘身後。

接觸時間越長,便越能體會此人智謀之精深。

“那麽我們也該動手了,傳令榆中之軍,進攻南安!”

“唯!”

大軍早已枕戈待旦,風雪中,萬余親衛營士卒持矛肅立,身上披著白雪,仿佛一座座陷入沉睡的石像。

一股無形的肅殺之氣早已穿過風雪。

“我涼州有此等虎狼之師,天下何城不可克之?何軍不能破之?”衛瓘忍不住感慨道,“十二轉軍功,當真這亂世之利器也!”

羌人原本在他眼中只是茹毛飲血的野獸,固然兇猛,固然剽悍,但遇上真正的精銳,其實不堪一擊。

很多時候,不是你生猛就能成事的,漢軍、魏軍也不缺勇武。

能把一盤散沙的羌人捏成整體,死心塌地的拋頭顱灑熱血,這世上能做幾人想?

這才是楊崢最吸引衛瓘的地方。

現在河西的鮮卑、匈奴、羌胡諸部,也將如河湟羌人一般,入楊崢彀中。

“這將是一個有趣的時代!”衛瓘笑道。

“先生?”旁邊孫陽不解。

衛瓘笑著揮揮手,“起兵!”

“起兵!”

“起兵!”

傳令兵們穿過長街、穿過巷道,大聲呼喊著。

驀地,一座座石像仿佛蘇醒一般,簌簌抖落身上的積雪,露出殺氣騰騰的雙眼,以及閃著白芒的刀矛。

混沌的天地間,仿佛忽然亮起一抹劍光!

衛瓘是書法大家,亦是不錯的劍手。

不動則已,動如雷霆。

鄧艾苦心孤詣經營的塢堡、關塞,被刺開一道缺口,然後摧枯拉朽一般刺入南安的心臟——豲道。

如同一顆隕石墜入本就暗流洶湧的湖水之中,整個隴右瞬間沸騰起來。

豪強們仿佛收到某種訊號,紛紛起事。

從廣魏到南安,從南安到隴西,從隴西到天水……

豪強們仿佛一頭頭饑餓的野獸,從內部撕開鄧艾打造的鐵桶防線。

同一時間,尹春率周旨、李特、邵通、龔羽等將,統領兩萬府兵、屯田奴隸渡過黃河。

隴右很多守軍原本就是豪強家的子弟,一聲招呼,塢堡、關塞、城池大門打開,亂軍一擁而入……

甘露二年二月初三,狄道陷落。

初六,豲道陷落。

十七日,平襄陷落,十九日,略陽陷落,二十五日,上邽陷落,二十七日祁山堡陷落,三月初五,街亭陷落……

涼州軍來勢洶洶,整個隴右仿佛被潮水淹過一般,一座座重鎮落入涼州軍手中。

很多百姓前一晚還在家中安睡,第二日城墻上旗幟已經換了。

仿佛發生了什麽,又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直到一列列盔甲鮮明的涼州軍邁著整齊的步伐進入城中,他們才知道天已經變了。

“鎮西將軍令,隴右百姓不得驚慌,王師到日,秋毫無犯,絕不妄取民間一毫,爾等各安其事。”

最忙碌的依然是宣義郎,既要約束百姓,又要監督士卒,還要與豪強溝通。

鄧艾經營隴右多年,天水廣魏亦多年未經戰亂,府庫頗為充盈,錢糧一半歸豪強,一半歸涼州軍,也算是皆大歡喜。

豪強的力量超過了衛瓘最初的設想。

他們盤根錯節於隴右各個角落。

平時不顯山露水,一旦發動起來,鄧艾構建的堡壘,瞬間坍塌。

“報,以牛氏為首的幾家,正在擄掠百姓!”斥候飛奔來報。

衛瓘眉頭一皺,“好大的膽子!”

這時代最緊缺的資源不是土地,而是人口。

豪強們如此行事,已經觸動了涼州的利益。

起兵之前,已有約定,錢糧對半,日後各家子弟可入涼州為官為將,現在他們這種行徑,已經是在挑戰楊崢的威信!

要人口做什麽?不用想就知道。

“屬下這就帶兵去剿滅他們!”孫陽恨恨道。

作為楊崢的門生故吏,接受了楊崢一套思想,潛意識對士家豪強有莫名的憎惡之情。

“不,還是先以大局為重,此事密報於將軍。”衛瓘的想法則成熟的多。

蕭關。

天同樣也變了,風雪已經停息。

一道道捷報從南面傳來,隴西攻陷、南安收復、廣魏收復、天水全郡主動歸附……

楊崢終於體會到什麽叫勢如破竹。

從鄧艾離開隴右時,這場勝利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有豪強之助,取勝已成必然!”楊崢笑道。

不過最後一封密信,讓他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