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忠孝

沙漠汗終究不願違背拓跋力微的意志,選擇沉默。

但庫賢卻步步緊逼。

“可汗是鮮卑人可汗,太子已化為漢人,得漢人之妖法,諸部大人皆震恐不已,有脫離之心,但顧念可汗恩義,所以不忍離去,一旦太子繼位,只恐分崩離析,拓跋悉鹿有草原之風,雄健過人,一向得諸部大人敬重,請可汗立之!”

十幾個部落大人一起跪請。

很多部落其實不願意漢化,仇視中原。

漢化意味著集權,兵權、財權等各種權力都要收歸沙漠汗手中。

這些高高在上的部主們再也不可能這麽快活,當然不願答應。

人都在站在自己立場上考慮問題。

更何況這些部主不全是鮮卑人。

不會為了鮮卑的振興而貢獻自己。

自古改、革都是千難萬難,沙漠汗手上沒有人馬,這是他最大的軟肋。

庫賢現在翅膀硬了,糾集這些人向拓跋力微逼宮。

意思是你不廢沙漠汗,大家一拍兩散。

如果是二十年前的拓跋力微,想都不會想,定會當場拔刀。

但現在拓跋力微已經九十歲了,人老了,會趨於保守,火氣也就不如當年。

眼下東西對峙,群狼虎視眈眈。

拓跋力微不願內部分裂,一旦分裂,意味著滅亡。

而且他對沙漠汗的急躁也早有不滿之意。

沙漠汗勸不動他,他也勸不回沙漠汗。

拓跋力微沉吟許久才幽幽道:“不可容者,便當除之。”

某種程度上,拓跋力微這個可汗與司馬昭的地位十分相似,司馬昭要向士族門閥妥協,拓跋力微也要向各部落大人妥協。

庫賢等人大喜,“可汗英明!”

拓跋悉鹿拓跋綽也紛紛大喜,沙漠汗倒了,太子之位就是他們的。

而此時的沙漠汗卻仍然無動於衷。

梁昉急道:“太子與烏桓王勢同水火,悉鹿一向有取太子而代之之心,太子既然不願舉兵,當隨在下速歸大秦,以避眼前之禍!”

沙漠汗無動於衷,“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教子亡子不可不亡。我雖非漢人,卻頗知忠孝,今我投秦,乃分裂鮮卑之舉,寧死不為也!”

“盛德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晏子不死君難,太子何必執迷不悟?”梁昉忽然有種異常荒謬的感覺。

司馬氏為了奪權無所不用其極,中原的士族門閥哪一個不是鮮廉寡恥?

從漢末以來,袁氏、王氏就相繼禍亂天下。

司馬氏更是登峰造極,當街弑君,形同將漢魏以來的忠義仁孝狠狠踩在地上。

而眼前的這個鮮卑人,卻仿佛一個真正的士人一般。

“晏子不死君難,我當死國難!”沙漠汗臉上擠出笑容。

梁昉深深拱手一禮,其實來之前,衛瓘已經知道沙漠汗必然不肯避禍入秦。

他若願意借秦國之力,也不至於會有今天。

“太子既然決心已定,不妨把令郎送入大秦,以免遭受池魚之殃。”梁昉純粹是一番好意。

“不必了,我們草原人不會趕盡殺絕。”

……

寒風、草原、騎兵!

淮北春暖花開,草原上卻仍舊寒風呼嘯。

這個冬天尤為漫長。

雪地裏的草芽已經破土而出,在寒風中頑強生長。

不過轉眼就被鐵蹄踐踏成草泥。

那是一萬多匹戰馬,在草原上漫延成一條弧線,仿佛一把巨大鐮刀,揮向狼居青山。

山下帳篷一眼望不到盡頭。

斬斷狼居青山就是斬斷代郡與草原的聯系。

拓跋鮮卑將被封鎖在陰山之南。

黑壓壓的騎兵順著西北風而下。

數萬烏桓騎兵倉促迎敵,他們的男人女人老人紛紛跨上羸弱的戰馬,挽起弓箭,拔出長刀。

但秦軍鐵騎沒有給他們施展勇武的機會,仿佛一陣狂風掃過,烏桓人紛紛落馬,跌落在血泊之中。

然後秦軍散開,如同一片烏雲籠罩整個狼居青山,並且包圍了他們的城池。

黑色的盔甲宛如洪荒中奔出的兇獸。

暗紅的大旗仿佛鮮血染成。

秦!

一個殺氣騰騰的漢字在狼居青山下肆意飄動。

馬隆騎在一匹高大的火龍驄上,火龍驄乃青海龍駒,此馬出自西海龍心島,是西域汗血馬的後代,神駿非常,乃秦王所賜。

非親信大將不得乘此龍駒。

戰場上的敵人早已潰不成軍,但凡手持兵器者,都會被秦軍鐵騎毫不留情的碾壓。

秦軍猶如烈焰,烏桓人的反抗只會助長烈焰之勢。

斬殺千余人後,剩下的人終於接受現實。

“此土已歸大秦所有,爾等皆為大秦奴隸!”宣義郎們用鮮卑話高聲呼喊。

草原上不需要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