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 心思

“父王——”

大帳之中,司馬炎在司馬昭的靈柩前哭的幾度昏厥,又被旁人喊醒。

見到石苞進來,哭的更大聲了,“石司空,父王他、他去了——”

何劭、王戎、裴楷等人眼神之中全都蒙上了一層幽光。

十幾名侍衛的手也按在刀柄之上。

仿佛一群狼在盯著石苞這一只老羊。

在極短的一刹那,石苞眼中掠過疑惑、驚恐,但幾十年的大風大浪,讓他能快速的無縫切換,“噗通”一聲,石苞老淚縱橫,“大王啊,你怎可棄老臣而去,老臣三番五次上書勸諫大王當愛惜貴體,惜乎,大王為社稷為黎民操勞成疾,竟至於斯也!”

馮颯大戰時,司馬昭身體就落下病根,這幾年時好時壞。

鐘會作亂,司馬昭驚怒交加,勞心勞力,突然薨逝,也說得過去。

石苞一把年紀,人老成精,自然知道該糊塗就要糊塗。

就算有問題,也不應該由他提出來。

何劭、王戎、羊琇等人神色舒緩起來。

司馬炎哭的更大聲,“父王棄天下而去,天下將為之奈何矣?”

“大王……”石苞“噗通噗通”的磕著頭,很快額頭上血水四濺。

這麽瘋狂的自殘,讓周圍的人全都驚呆了。

“大王稍待,老臣來也!”石苞站起,往司馬炎身邊的蘭锜上撞去。

蘭锜上盛放著刀劍長矛,真撞上去,石苞的老命也交代了。

不過司馬炎當然不會讓石苞這麽交代了,否則也沒有召見他的必要。

沒有石苞為司馬炎站台,總會有人說閑話。

司馬炎果然一把抱住石苞,“司空何必如此啊?父王雖去,讓天下萬民江山社稷還需司空扶持,不可棄我等而去也!”

“世子啊,老臣無能……”兩人抱在一起,哭聲更大。

約莫小半個時辰,何劭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勸諫道:“世子,大王既去,然大軍猶在,兵兇戰危,天下還需世子主持大局,望世子以天下蒼生為念,以江山社稷為重!”

司馬炎擦了擦眼淚,“我心已亂,內外之事,可問司空。”

剛才只是投名狀,現在才是真正的考驗。

“為避免動搖軍心,消息秘而不發,先破壽春,滅鐘會,然後返回洛陽,為大王發喪!”石苞拱手道。

司馬炎目視何劭、王戎、羊琇。

何劭道:“竊以為不可,大王薨逝,應當立即返回洛陽,遲則生變,消息走漏,只恐洛陽有人先世子一步!”

司馬昭不是皇帝。

洛陽城中還有皇帝曹奐在。

如果消息走漏,有人先一步控制皇帝,司馬炎這個世子就永遠只是世子了。

石苞苦口婆心道:“世子,鐘會非毌丘儉、諸葛誕可比,定為國家大患!老臣只需一天,必提鐘會人頭來獻!”

有人想要鐘會死,也有人想要鐘會生。

而這些人,連司馬炎也得罪不起。

正在此時,帳外有將領稟報:“大王,鐘會放司馬使君歸。”

“大王身體不適,正在休息。”司馬炎一頭霧水,“哪個司馬使君?”

司馬昭暴斃的消息早被封鎖。

“江北都督,荊州刺史……”

司馬炎這才想起自己的叔父司馬亮被鐘會一戰而擒,“讓他進來。”

總歸是自家人,而一個戰敗失勢的叔父,對司馬炎沒有任何威脅。

司馬亮跌跌撞撞的跑進來,一見靈柩,整個人呆住了。

“父王驟然薨逝,叔父節哀順變。”司馬炎又擠出了幾滴眼淚。

“兄長啊……你怎麽……”司馬亮腦袋往後一縮,也昏了過去,但這次沒人攙扶,直覺摔地上。

帳中又是一陣哭嚎之聲。

過不多時司馬亮被人弄醒,眼神呆滯。

司馬昭對別人兇狠,對他們幾個兄弟還是不錯的,扶不上墻的爛泥也一個勁的往墻上扶。

“叔父啊,侄兒該當如何?”司馬炎抽泣著。

“世子當速速回京,繼承大統,穩定朝局!”司馬亮回答的十分幹脆,“士季讓臣送來降表,終身為晉臣,絕不背叛我司馬家!世子在淮南多留一日,洛陽局面便危險一分!”

雖然被俘,鐘會念著舊情,對他不錯,好吃好喝供著。

司馬亮當然要還這個人情。

王戎幫腔道:“眼下即將五月,天氣炎熱,當早早安葬大王,今已收復淮北,鐘會既然乞降,大功已成,即便彼有不臣之心,區區一座壽春,又能如何?世子莫要忘記,淮水雨季即將降臨,倘若大雨驟至,淮水暴漲,恐有大事不妙。”

昔日司馬昭跟鐘會蜜裏調油的時候,曾詢問吏部郎的人選,鐘會舉薦王戎:裴楷清通,王戎簡要,皆其選也。

士族有自己的運行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