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相會

“陸幼節竟真的敢來!”蔣斌驚訝道。

建業兵變之後,鐘會的聲望被推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吳主孫瑾給了權臣的三大標配,加九錫,參拜不名,劍履上殿。

鐘會一概推辭,反而為部下爭取官職,陶璜為交州刺史,安南將軍,周處為中領軍,冠軍將軍,沈瑩為左將軍,丹陽太守,其養子鐘毅為中護軍,撫軍將軍,蔣斌為右將軍,廣陵太守,蔣舒為前將軍,廬江太守。

除了自己的部下,陸抗麾下的左奕、吾彥、蔡貢等人,鎮守武昌的滕牧等等全部加官進爵。

連曾經蠢蠢欲動的豪強們,也一概赦免,包括從建業城中逃出的顧穆,既往不咎。

吳人皆稱其仁義,心歸之,全然不顧建業城中的累累屍骨。

鐘會的勢力也從建業向地方滲透。

“他若不來,就不是陸幼節!”鐘會心情不錯。

“正好,趁此良機一舉拿下,荊州以歸兄長所有!”蔣斌一臉的殺氣。

鐘會笑道:“你當陸幼節是有勇無謀之匹夫乎?”

蔣斌不解,“兄長既然不謀陸抗,何必如此大張旗鼓,弄得人盡皆知?”

“既然人盡皆知,就不可因小失大!你我立足江東之根本,在德行,而非刀兵,且陸幼節非莽夫,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即便擒殺他又能如何?陸家遍布江東,根基深厚,不可輕動,而且這荊州唯有他方能守禦,我們雖拿下江東,卻根基太淺,稍有疏忽,便會舟覆人亡!”

另一方面,鐘會比較享受現在萬人敬仰的日子。

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面具戴久了,也會受到面具的影響。

“司馬炎一旦遷都鄴城,則中原離心,淮南淮北青徐兗豫海闊天空,何必盯著荊州一隅之地?現在的荊州乃是死地,留給陸家亦無不可。”鐘會閉著眼睛,享受著六月的江風。

“然,陸抗若是圖謀兄長又當如何?”

“放心,陸抗不會如此愚蠢。”

江面上傳來一陣鼓聲,十余艘戰船由遠及近。

偌大的“陸”字牙旗,在江風中徐徐飄揚。

船上的重弩全部上弦,士卒持戈而立,仿佛隨時都會殺向岸邊。

船首一人,儒甲文袍,按劍而立,恍如神人渡波而來。

身後一眾荊州健將,矛戟並舉,越發襯托出為首之人的飄然氣質。

鐘會遠遠望著,眼神中帶著幾分癡迷。

行得近了,船首之人拱手道:“丞相不遠千裏趕赴夏口,抗有失遠迎!”

其儀表氣質談吐,瀟灑自然,如三月春風,令人情不自禁的心折。

仿佛整個江東的靈氣都聚集在陸抗一人身上。

跟他相比,虞氾、朱宣、顧穆簡直是土雞瓦狗。

不是鐘會對顧穆既往不咎,而是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裏。

能被他放在眼中的,也只有面前的陸抗了。

“會輾轉南北,所見人物不知幾何,竟無一人出大將軍之右也!”鐘會滿臉喜色。

若是論長相,當以何晏強為最,論風儀,以夏侯玄為最,論氣質,則是嵇康為最。

但他們三人都沒陸抗身上的英氣。

司馬師也有英氣,但更多的是陰鷙之氣。

陸抗笑了兩聲,踩著艞板上走到岸上,再次沖鐘會拱手,感覺鐘會的眼神油膩膩的,聯想到關於此君的種種流言蜚語,心中一突,這可不是什麽好事,這年頭士族門閥奢侈腐朽,有奇怪癖好的太多了。

身邊的左奕、吾彥也感覺有異,手握矛戟,目光銳利起來。

鐘會左右的蔣舒、蔣斌也手按刀柄。

氣氛不知不覺就緊繃起來。

陸抗咳嗽一聲道:“丞相有意襄陽,可有良策?”

鐘會揮了揮手,身後親兵們握在刀柄上的手放了下來,“吾有意襄陽,莫非大將軍無意?可詳談之!”

岸邊早鋪設了步障、屏風、錦席。

鐘會先落座。

左奕、吾彥二人警惕的巡視一番,然後才一左一右護著陸抗入座。

“襄陽為江東之首,不可不取,然何時取,則需深思之。”陸抗淡淡道。

秦、晉、吳,鐘會、陸抗、杜預、羊祜圍繞著襄陽進行一系列的博弈,到現在沒出手,自然知道這潭水下面有多深。

鐘會以攻打襄陽的借口,引蛇出洞,反手除去了虞氾、朱宣等一眾江東士族豪強,人望達到頂峰。

司馬炎令羊祜挑起秦吳大戰。

但羊祜有自己的心思,引而不發,與秦國暗中聯合,讓襄陽成為暴風雨中的磐石。

陸抗當然知道鐘會是借襄陽削弱陸家。

種種權謀,兇險不亞於戰場。

但到了這一步,彼此的心思早已心知肚明。

你坐江東,我守荊州,你別來搞我,我也不去煩你,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