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弟弟

池燦在屋裏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裏看不到時間。李景恪不在他本應該輕松一點,不用去街上要飯他也應該慶幸。但池燦坐在那張木桌子邊,面對著只有他一個人的房間,因為沒有李景恪在,他所有的好奇心也都沒有了,只有對一切茫然陌生的心悸感。

他有點想吐,想幹嘔,莫名緊張,不知道要待到什麽時候,能去哪裏,以後還有沒有學上,有沒有飯吃,晚上還能不能奢望睡床上,會不會下一秒就被扔出去。

昨晚哭腫的眼睛又有些模糊了,池燦深深地呼吸,捏著手裏的紙條再看了看,木訥地打開泡沫塑料餐盒,把昨晚李景恪給他買的烤串塞進嘴裏。雖然東西已經徹底冷掉了,但還挺香的,池燦隨著食物下肚,專心咀嚼,把心裏那點事兒又稍稍壓了下去。

他把最後一串雞翅啃完,門口突然響起了鑰匙開鎖的聲音。

池燦耳朵一動,立即眼睛發亮地站起來,看著門被打開就喊道:“哥——”

推門而入的卻是一個穿著厚毛衣開衫和碎花長裙的女人,長頭發,素淡的眉眼,有些愁容憔悴。雖然看起來普通拮據,但打扮搭配得很舒服。她看見池燦後停下來定睛一看,轉而笑笑,問道:“是池燦嗎?長這麽大了,你小時候應該見過我的。”

“你哥哥很忙,中午沒空回來,我來送點東西,順便給你帶了午飯,不過好像有點晚了。”

池燦的眼神稍稍黯淡下去,呆站在原地忘了說話。

“真的不記得我了?”許如桔走進來,把手裏的電腦包和飯盒都放到桌上,看見池燦在吃冷掉的烤串,她皺起眉,把餐盒垃圾收起來扔進垃圾桶裏,“他怎麽讓你吃這種東西,快過來吃飯吧,還是熱的。”

池燦原本已經反應過來,聽完她一番話又懵了,對這樣溫柔的感覺竟然不太適應。

他慢慢坐回去,想了想,說:“你是我哥的朋友嗎?”

“是吧,”許如桔看著他圓溜溜謹慎的樣子,笑說,“我叫許如桔,以前住在你家馬路對面村裏呀,你還很小的時候,帶你去魚塘邊看過打魚呢。”

池燦五歲之前的記憶,如果其他都只是一層稀薄的沙,去魚塘邊看打魚卻格外具象,他也是憑此認出了李景恪,他曾經的哥哥。

但他不記得眼前這個溫柔姐姐了。

“我叫池燦。”池燦扁扁嘴說。

許如桔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你可以叫我小桔姐,以前就是這麽叫的,”她說完在屋子裏看了一圈,面色逐漸凝重,嘆了口氣,“沒想到他真的把你接回來了,你們這要怎麽住。”

許如桔是難過也愧疚的,李景恪為什麽會再去他仇恨的池家趟這趟渾水,為什麽會在自己都過得勉勉強強的時候把池燦接回來,她再清楚不過。

可是沒有人能改變李景恪自己做的決定,他甚至不需要跟任何人商量,沒有那個義務。

許如桔認識李景恪滿打滿算十六年,從李景恪被池振茂從福利院接回池家起。他們是年少時的同伴。可後來發生了無數的事,永遠也只是李景恪自己在做決定,自己一並承擔。

“我可以睡椅子上的。”

池燦的聲音在這間往常會很寂靜的屋子裏響起。

看著許如桔的背影,池燦想到見過的每一個認識李景恪的人,都可能會跟李景恪透露他的表現,他往嘴裏扒了口飯,繼續說:“小桔姐,你做的飯真好吃。”

許如桔轉過身,一下子被逗笑了:“你還和小時候一樣可愛,更懂事了,嘴真甜。”

“小桔姐,那你說我哥他會喜歡我嗎?”池燦打探著問道,發展一切可發展的。而且雖然他沒有想起小桔姐,但他覺得她是個好人,做的飯也是真好吃。

這中間池燦還意識到小桔姐有李景恪屋子的鑰匙,他們關系一定很好,不止是朋友,是女朋友也說不定。

不過池燦不能想象李景恪有女朋友的樣子,李景恪也會像他以前的同學小虎那樣給女朋友寫保證書嗎?會像他爸爸——不對,是繼父——會像繼父那樣哄媽媽開心嗎?池燦不太喜歡這個想象,覺得有點違和和奇怪,太差別對待了。而且他又想到了媽媽,想到自己沒人要,想起了自己的傷心事。

“當然會了,”許如桔並不知道他腦瓜子裏在想這些,回答說,“他既然已經把你接回來,就不會不管你的。”

許如桔看見池燦逐漸戚戚然的臉色,意識到李景恪和池家之間恩怨難解,他對池燦一時半會可能不會有多好。

她在風城中學教語文,用慣常安慰孩子的話解釋說:“你哥還是關心你的,不然怎麽會讓我幫忙來送飯給你吃,對不對?”

池燦一聽轉了轉眼睛,捏著筷子認同地點點頭,自我安慰般嘟囔說:“他今天也讓我待在家裏,還沒讓我出去要飯,應該是關心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