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罪惡的夢

晚上睡覺前,李景恪從雜物櫃頂上丟了床厚毛毯下來。

池燦哭完心情通暢,刷完牙出來就杵旁邊看著等,又殷勤地走兩步上去扯扯被角幫幫忙。

長久塞在木櫃裏的毯子帶著點受潮的味道,褶皺裏卻仿佛還留存了上一個春天曝曬過後的陽光,抵禦著晝夜溫差變大後的瑟瑟深秋。毯子折兩層過後依然有些寬了,一部分延伸到李景恪的床上,床之間的縫隙也看不見了,池燦看著李景恪繼續鋪被子,感覺自己有點礙事,就坐在床尾偷偷高興。

“這麽高興,”李景恪轉頭來拿枕頭,不知是想笑話他,還是真好奇地說道,“給一個人教訓的方式有很多,為什麽偏偏去偷手表,想要啊?”

“他一直炫耀個不停,說他爸給他買了新的進口表,我那天一去看剛好就看見了,而且其他方法......大概率我可能還是打不過他的,打架還會被批評。”

池燦迎著目光,他眼皮子薄,哭了沒一會兒就雙眼浮腫,離當酷酷的大人總是差了點兒。他朝李景恪瞥一眼,像是不敢回答,終究沒抵住誘惑,繼續回答:“也就有一點想要。”

“偷東西也會被批評,被發現之後全校的老師同學都會知道池燦是個小偷,“李景恪說,“如果小偷小摸慣了,在外面運氣不好碰上別人被偷,抓到人就會把他手給剁了,下次帶你去看看。”

“我以後不會了,”池燦頓時抿平嘴角蔫巴巴,倒豆子一樣認錯,“不敢了,知道錯了,哥。”

他盯著李景恪臉上晃來晃去看不清的表情,此刻卻莫名其妙不再感到害怕,好像第一次穿過荒原找到了什麽,甚至伸一伸手能觸碰。

李景恪的手背是溫熱的,摸得到骨骼形狀。

最後撿起池燦的小熊玩偶往床上一扔,李景恪很快跟他錯開手,揚揚下巴說去睡吧,好笑地又問他:“那是更想要手表還是手機一點?”

池燦將掌心扣緊,認真想了想,湊攏過去說:“還是手表吧。”

“不要手機?手機也能看時間。”李景恪手臂上承重陡增。

“可帶不進學校,被發現了老師會沒收叫家長的。”

池燦動了動嘴唇:“而且我們買得起嗎?”

李景恪說:“是你買不起,你自己想想辦法,假如買了怎麽還債。”

池燦以為這是對自己的某種考驗,犯了難琢磨半晌,試探道:“我每次要是考試進步了,就獎勵一點錢,讓我慢慢攢?”

不等李景恪回答,他突然想到什麽,跳下床就往櫃子邊的角落跑去,居然拖了他那只早就積了灰的小箱子出來,哐哐兩下拉開拉鏈,拿著東西又跑回來,沖到已經坐回桌前的李景恪旁邊的椅子上,把手裏當初寶貝一樣藏著的小豬存錢罐擺到了李景恪面前。

小豬右邊還缺了只指甲蓋兒大小的耳朵。

池燦咧嘴說:“我們把它砸開吧。”

“上回摔只耳朵你生悶氣,現在砸開買手機就行,”李景恪哼笑了一聲,往後靠了一下乜斜著眼看他,“其實還是偷懶不想讀書,每天混日子玩玩玩,看班上的女同學以後還會不會理你。”

“不是呀,”池燦小聲說,“不管用來做什麽,我都想給你。”

他為了證明自己,拿起筆在紙條上歪歪扭扭又畫了張保證書,長著紙幣模樣,還煞有介事落款一個燦字。

“我期末考試保證考好一點,這是保證書。”

池燦說:“我不要手機了,但想要個電子手表行麽,文具店裏就有,只要十五塊。”

池燦自己一直以來偷偷攢的零花錢其實早超過十五塊,買得起一只學生手表,但他還是想讓李景恪給他買。

李景恪微微挑眉,讓他把保證書放下了。

緊接著他再次拿起了那把可怕的鐵尺,對池燦發號施令般說:“把手伸出來。”

池燦一愣,不可思議地看著李景恪,像桌上的豬鼻子存錢罐上一樣眼睛溜圓,手慢慢伸出一半又猶豫著縮回去。

難道剛剛說錯了什麽話?

可他已經是念高中的青春期少年了,難道還要遭受打手心板這種體罰嗎?況且被父母教訓是一回事,被李景恪教訓現在是另一回事。

池燦無比後悔剛才沒有直接上床睡覺,而是信了李景恪閑聊的誘惑又跑來了這裏。

“把你手伸出來,”李景恪不耐煩地重復道,“袖子擼起來。”

池燦心一橫,才探出手就被李景恪一把拽過去,惹得池燦小小驚呼又戛然而止。

他半截手臂都讓按在了桌上,猶如砧板上的魚肉動彈不得,李景恪拿鐵尺在他掌心戳兩下,慢條斯理換了只筆在他手腕上畫了條線。

鋒利的筆尖劃過脈搏,像在分割皮膚。

又是一條。

“我要去睡覺了哥,”池燦越看越不對勁,哭喪著臉哀求,“我真的錯了,別剁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