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舔舐的吻

李景恪的聲音不大,並不強硬,像一句平常話說出口,但仍然直直鉤扯住了池燦的耳後神經,拉弦一樣磨著。李景恪也沒有看他,讓他滾出去,看起來對他此刻表露出來的乖順或關心已經無所謂在意,只想讓他立即停止,連一點觸碰都感到厭煩。

池燦被迫停住了,無措地跪坐在床上呆呆看著李景恪,膝蓋下不小心壓著那根質地堅硬的皮帶也渾然不覺。

但李景恪抓著他的手忘了放開。

池燦的手臂懸在空中有些發酸,他動了動指尖,執拗地想再看看李景恪到底怎麽了、身上有沒有傷,才往外抽手,就被李景恪更大力地攥緊。

“你是不是受傷了,丁雷他把你怎麽了,我只是......”池燦聲音幹澀,輕到幾乎只有氣聲。

不知道有沒有被聽見,李景恪呼吸很重,沒有說話。在池燦握著李景恪的胳膊再一次嘗試縮回時,池燦無意按到了李景恪的右手手背,頓時滿手濕濕黏黏。

李景恪大概吃痛,一下甩開了他的手。

他被推得上身歪了歪,低頭去看。

黑夜之末依然視線模糊,池燦看見自己的手心沾上了紅色,但血是半凝固的,不會一滴滴往下掉了。

忽然有種鈍痛從皮膚傳染,再從心口冒出來,隨著血液流過他冰涼麻木的全身。

“你手上的傷口……”摸到的李景恪的袖口也是濕的,池燦一下發了急,扯著李景恪外套喊道,“你在流血,別睡了李景恪,你先起來——”

李景恪皺起眉頭睜開了眼,撐著另一只胳膊坐起來時咳嗽了一聲。池燦伸手去扶,李景恪撩起眼皮看向他,停頓片刻後扯了扯嘴角,說:“跟你有什麽關系?”

池燦愣了愣,慢慢收回了手,緊抿嘴唇半晌,然後垂下眼角發紅的雙眼,磕磕絆絆低聲說:“你現在不想看見我,我會滾的,只要你先起來……”

他們的家門在剛剛並沒有關緊,門外吐露著逐漸半明的天光,時有一輛輛汽車從馬路上駛過,那群羽毛漂亮的小鳥照常棲落在柳樹枝葉間,開始嘰嘰喳喳講話唱歌。

李景恪沉默地站起身,任由門敞開著,徑直去了雜物櫃的抽屜裏拿繃帶和消炎藥,又到桌前坐下,只當屋子裏沒有第二個人。

池燦挪動兩條腿下了床,還是忍不住看著李景恪,叫了他一聲,哽著嗓子說:“我不是叛徒,不會背叛哥的,假如……如果能回到當年,他們都不替你說話,我會幫哥哥說的。”

李景恪握住水杯的手頓了頓,臉上表情不顯地望過去,看著池燦失魂落魄地穿上鞋往門外走。

池燦身上是件沒換下來過的校服,身影看起來很單薄,最後輕不可聞地替李景恪合上了門。

走到外面,池燦咬了咬唇,忍不住大聲喘息起來,深吸一口氣,鼻喉間沁涼冰人。他一直攥緊了手,現在低頭再看,李景恪手背上流出的血在他手心已經幹涸,淚水掉在上面就變成驚心的鮮紅。

摻著眼淚的淡紅的血水順著流進脈搏,染在池燦新買的表帶上。

前一天在池燦心裏還有些討厭、把自己看得並沒有那麽重要、可以隨時舍棄他的李景恪,處置叛徒時連眼睛也不會眨一下的李景恪,沒有應答他想要回去的乞求,但依然讓池燦平安回到此地,眼睛裏裝進從前覺得一成不變但也是最熟悉的黎明。

池燦本應該在看過錄像帶後感到害怕,可他突然覺得李景恪也不聰明,是個傻瓜笨蛋,否則怎麽會為了他這麽一個差勁的弟弟只身犯險。

可這一次不叫離家出走,如果走遠了李景恪就真的不會再來找他,他就再也沒有哥哥了。

許如桔昨天在李景恪走後一直擔心著,時時留意池燦回來沒有,後來稍晚接到了李景恪的電話,說沒事了,她才放心睡下。

這天早上她要去別處先接個女學生再一起到學校,起得極早,一出門是下坡路,卻蹙起眉頭往不遠處一看,連忙走了過去。

池燦靠在他們那扇貼著彩色貼紙的墻角下蜷腿縮成一團,臉埋在手肘窩裏,低頭對抗著溫度並不高的清晨的冷風,像是守在家門口睡著了的小狗,連校服衣領都亂七八糟,褲腿上顏色臟兮兮的。

許如桔俯身伸手摸上池燦的臉頰側邊,池燦並沒有動。

池燦抽噎喘氣的聲音跟柳樹上那群小鳥嘰嘰喳喳一樣,現在安靜下來呼吸仿佛有些阻塞,變得悄無聲息。

一擡頭往窗戶裏看,屋子裏灰蒙蒙一片,像是沒人,許如桔不禁覺得詫異又奇怪,剛想拿出手機,旁邊的房門開了。

看見李景恪的一瞬間才是實實在在的荒唐,許如桔張嘴本想罵人,卻在聞到那股刺鼻突兀的血腥氣後驟然怔住了,眉頭直跳。李景恪臉色不好,看見是她又轉身回去了,許如桔只能先進去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