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現在不是有你了嗎?

李景恪下午等在上和村外的岔路口,許如桔從家裏應付了阿奶,出來走了一大截路,氣喘籲籲才見到他。

上次去池家接走池燦的時候,李景恪就到過這裏。

白天路兩邊的水渠裏依然那麽清澈,流水叮咚,合上村口小賣部裏咋咋呼呼的孩童的玩鬧聲,相隔遙遠,倒讓人心生恍惚。

而李景恪發動摩托車的轟鳴足以把其他都蓋過去。

他很快就走了,替許如桔給她幾個不同村的學生送了點東西,最後看時間還早,途中經過下關,他就多去了趟下關的玉石工作室,順便把轉向燈出了點小毛病的摩托車送去檢修。

周末休息,沈禮釗和唐殊自然不在,平常每天趴在大廳裏守門的伯恩山大犬“小酥肉”也被牽回去了。雕刻間裏的師傅倒是正常輪班。

李景恪拿出了這回在瑞麗公盤投標成功的、唐殊口中的“寶貝”——一塊木那老場口的料子,外皮脫沙,回來就切了,堵得很成功。

晶瑩剔透的冰種天空藍帶春飄花,像凝萃過後的風城最流光溢彩的天空之色,經過上億年的地質運動,最終流動封存在這一塊外表灰黑的頑石裏。

通常這樣一塊種色不錯、棉少裂少的翡翠石,卡出幾條手鐲位能賣到上百萬,剩下的邊角料切割分件,同樣價值不菲。

李景恪見過很多,雖然從前丁雷的銀橋玉業主做低端市場,但既是在這行混的,就沒有幾個是心慈手軟過家家的門外漢,否則只會被坑得傾家蕩產,讓人賣了還在幫忙數錢。

原石從礦區開采出來起,由緬甸進口或走私到境內,經過層層篩選和轉手等待身價瘋長,因著外面裹了層受巖漿擠壓、被經年沖刷風化後產生的外殼,最能迷惑眼睛與人心。

看一塊石頭好不好,就像看一個人,而寶貝是不常有的。

丁雷那晚坐在李景恪對面,重新講述了一遍李景恪的父母身世、被收養棄養的過程和性向給人造成的傷害時,也如此比喻。絕大多數石料敗絮其中,哪怕有的被無數人看好過,一旦切開,原形畢露,就是場毋庸置疑的災難。

高杠杆帶來高風險,賭石就是賭博,李景恪在會所的時候就是知曉一切的人,還是替丁雷維護規則秩序的人,憑借自生自滅中獲得的手腕能力和冷酷無情充滿傲氣。這的確是他最熟悉也最厭惡的鬥獸場。

沈禮釗把他找來眼光屬實毒辣。

而對上丁雷,他們在暗處的人脈似乎還要更勝一籌,掃清了李景恪心裏最後一點顧慮。

盡管和以往在會所的情形已經截然不同,做的是文化人一樣的生意,不過就像唐殊所說,仿佛是午夜夢回,李景恪不用再去緬北,卻依然重操舊業,主動回到了老地方。

李景恪可以麻木不仁,但那股被池燦聞見過的血腥氣其實深入骨髓,從未消散。

在這種時候,他總會想起池燦在他手中,用幹凈純粹卻又夾雜著渴望的眼神看他。

池燦的喜歡很赤誠,熱烈,迷茫,十七歲獨有,帶著討好,也很沖動。

但池燦不知道危險,不知道李景恪想抓住的是什麽,更不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哪怕李景恪能夠隨時放手。

李景恪沒忍住,在雕刻間外接連抽了好幾根煙,他扯扯嘴角,轉頭回來看見切片雕刻後的無事牌經過拋光細膩潤澤,起貨不錯。

他確實能從中自由支配一小塊玉料,算是特殊的報酬。

那師傅問李景恪要做成什麽,小小一塊不如雕個常見的觀音或龍頭墜子,利益最大化,好倒手,賣出去中萬價格也能賺一筆。

“要不做戒面也行,能做好幾個。”師傅笑呵呵說。

李景恪看著停頓片刻,垂下的手裏掐著滅掉的煙頭,想起池燦上午眨著眼睛看似恍神的模樣,說:“不了。”

“那做什麽?”

李景恪說:“做個寶寶佛吧,稿子我來畫就好。”

“寶寶佛做吊墜掛件,一般長輩送小孩,年輕人送情侶,景恪,你這是打算送誰啊?”

“做寶寶佛合適而已,”李景恪笑笑,隨意地說,“也好賣。”

離開工作室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李景恪搭了公交車回去,順路打包帶了份另一家的烤鴨飯和池燦喜歡的餌塊卷雞排。

也不算很奢侈,省兩包煙錢的事。

門外有了動靜,池燦腦子嗡嗡作響,知道是李景恪回來了。他縮在衣袖裏的左手手指雖然包了創口貼,但依然隱隱作痛,只是他好像有點麻木了,腦子變得也不太清醒,怕見到李景恪就控制不住喊疼,更怕等來的是冷冰冰的教訓。

李景恪教訓他,他有時候喜歡,有時候又覺得李景恪太兇,雖然不被忽視已經很好,但人總是貪心的。池燦不知道李景恪對別人怎麽樣,有沒有比對他好,有沒有這麽兇,對弟弟和對情人會有什麽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