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那裏有問題

好似陷入了某種從天而降的巨大幸福,池燦在對雪山之行的期待之中,開啟了這個人生僅有一次的獨特暑假。

不過他先跟著去送了許如桔一趟,在風城火車站。

池燦記憶裏對風城最深刻的壞印象就來自那兒,天光灰青,狂風亂舞,他被火車運送然後落地,就被丟到了這樣一個恍如隔世的陌生地方。

許如桔將從這裏離開風城去往昆明,亦或是更遠的地方;為了開拓視野學習深造,以更好地追尋自己的夢想,亦或是去嘗試過一過其他生活。阿奶去世前見她辭了職連學生也可舍下,大概也終於放下了夙願,聽見她說以後要到外面去,阿奶遠眺的眼中倒映著紮根地上的群山,只說好。

許如桔臨行前也再沒有別的可多說,但不忘叮囑池燦好好填志願,也許他們再見不用等到許如桔重回風城的時候。

李景恪站在不遠處看著,池燦神情凝重,一概點頭。

人的腦子裏一下裝不下太多情緒,回去的路上池燦扭頭將風城站的全貌看進眼裏,為了蓋過壞印象和分別後的淒清悒郁,他抓著李景恪的胳膊拼命想快樂的事情,問道:“哥,我們去麗江看雪山,是怎麽去?還要來這裏坐火車嗎?”

“也來這裏,”李景恪目光平視眺望著遠處,拉他不斷往前走,說道,“你想走路去?”

“沒有沒有。”池燦邊盲目擡腿還邊扭頭,變得高興了一些。

眼中的火車站在青天朗照下晃來晃去,晃出無數重影來,經李景恪在他腦門上敲打了一記才消失。

池燦咧嘴笑笑,覺得那地方並非那麽面目可憎了。

在出行前的這些天裏,池燦如期度過了自己的十八歲生日。

原本和從前也沒什麽兩樣。李景恪為了調出月中去麗江的假期還要上班,一早便要出門,對著迷糊早起拖著他不放的池燦有些無可奈何,只好不擅長地哄了兩句,聲音淡淡的,帶著清早剛起不久的低啞,說晚上回來帶他去古城,下館子。

池燦抻在床上,擠開一只眼睛,說:“真的?”

“真的,”李景恪說,“再不放手,晚上就請你吃竹板炒肉。”

池燦嘖了一聲,松開手就躺回去了,懶洋洋翻身將一條腿騎在薄毯上,露出裏面穿著的沙灘短褲。

李景恪看池燦兩眼,笑了笑,又走近俯身過去,故意逗弄似的摸捏了把他的耳朵,“有事打電話,出門要報備,聽見沒有?”

“哎呀我知道,不會去山上放火水裏遊泳的,老師都過說了,”池燦嘟囔道,“我今天也不去哪裏,最多請楊鈞他們吃點喝點。”

“你請別人吃喝,怎麽只有我今天反過來要請你。”李景恪問他。

“都是你的錢,都是你請的,”池燦偷瞥了一眼,笑說,“哥,上班不要遲到了?”

李景恪一聽,果然頓時用力把他按在床上晃了好幾下,冷笑著說:“既然今天我出錢把你包圓了,起來,你小殊哥還等你跟他一起去看電影啊,順便聊聊項圈怎麽帶的。”

池燦聽見唐殊的名字本就心中咯噔,聽見項圈更受不住了,邊撥弄李景恪的手邊搶著毯子往邊上滾,低聲喊了兩嗓子:“我不去!我就想在家裏!”

他不忘看一看李景恪的表情,蹙著眉眼示弱道:“哥,我就想晚上跟你一起過生日。”

李景恪重新站直在床邊,轉了轉另一只手裏的鑰匙,不置可否但勉強滿意了般,終於出門上班了。

池燦在李景恪走不久後便起了床,上午去和楊鈞段雨儀見面。幾個人溜去古城吃了涼蝦和卷粉,中午飯在黃燜雞店解決,三年多來第一次全由池燦大手一揮買單請客。

楊鈞以為他重回“五百塊零花錢”的水平了,問他是不是又攀上了富貴親戚,被池燦一把奪走了飯碗,差點生出齟齬,還好醒悟道歉得快。

他們終於知道原來這天是池燦的生日,連忙為他唱起生日歌來。

古城路邊攤上小玩意兒很多,池燦提著他們倉促卻認真挑選相送的禮物回了家。

下午池燦便不出門了,一個人守在家裏玩玩遊戲,順便暗自先整理起要去麗江爬山的裝備,最後他又跑去洗了澡,對李景恪帶他出去吃晚飯這件事永遠萬分重視。

雖然這時候的雪山沒有雪,李景恪為他過生日大概就是出去吃一頓,但池燦竟然緊張起來,換完衣服倒在床上平復呼吸的時候,一閉眼就睡了過去。

他是被李景恪叫醒的。

晚上李景恪帶他去古城吃飯,一家生意紅火的白族餐館,館子內樸實無華,後廚炒菜的聲音很大,煙火氣很重。

池燦對那晚的記憶由氣味、味道、聲音和光線組成。

他們坐在二樓靠窗欞的位置,他坐在李景恪對面,等菜的間隙似乎有些無聊,他把手墊在腿下,在並不明亮的光線中瞥到其他桌坐著親昵的情侶或夫妻,再看回李景恪,李景恪正看著他,目光中形成的光暈像呼吸般一浪一浪拍打過來。池燦聞見了濃郁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