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圓房上◎

行, 這可真是太行了。

公孫遙沒有想到他會這麽說,但這句話出現在李懷敘的嘴裏, 又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他總是這樣的, 這樣喜歡給人驚喜,喜歡叫她慢慢地接受,他對她好的這件事, 是不必分場合, 不分時辰與地點的。

有時候,她真的會懷疑李懷敘是不是上天特意派來討自己歡心的, 要把自己從前那些年缺失的歡樂全都補上。

自嫁給了他之後,他好像無時無刻不在想辦法逗她笑。即便許多看似都是無心之舉,但她真的漸漸的, 好像見到他就高興。

“可是新嫁過來的女兒不會喝酒。”她撐著巴掌大的小臉,與李懷敘相望, 提醒他自己是一杯倒的酒量。

“就喝一口, 討個好意頭就好。”

李懷敘嘴角咧得已經快要超過天邊將將要落下的橘黃色太陽, 一手抱著酒壇子,一手牽起她的手腕, 帶她從酒窖邊飛奔回前頭的小花廳裏。

少年衣袂翩揚, 與少女薄紗似的襦裙交織在一起,奔跑在落日的余暉下, 呼嘯過耳畔的晚風,帶著炙熱又輕快的涼意。

“這女兒紅啊,與旁的酒不同,醇厚甘鮮, 回味無窮, 最適合娘子這種不會喝酒的。”

兩人剛坐回到飯桌邊, 李懷敘便就親自為她斟了一小杯酒,遞到眼前。

飯桌上是熱氣騰騰的腌篤鮮,旁邊還有幾只新鮮的大螃蟹,都是春日裏公孫遙最為喜愛,且昨日就特地吩咐人去做的佳肴。然此時此刻,她的眼睛被李懷敘和面前的美酒占據著,是一點欣賞其它美味的功夫也沒有。

“娘子瞧,此酒是否澄澈明凈,賞心悅目,與你以往喝過的都大不相同?”李懷敘循循善誘道。

有……嗎?

公孫遙於酒一道上是真的分不清,盯著那杯女兒紅看來看去,看了約莫有小半盞茶的功夫,也沒看出它有什麽特別的名堂。

李懷敘只能又叫她仔細聞,聞它的甘甜,聞它的馥郁與芳香。

可公孫遙聞過之後,只道:“這味道怪刺鼻的。”

“……”

李懷敘欲言又止,雙目在眼前的美人和桌上的美酒之間反復橫跳,終於認命,嘆息著為自己也斟了一杯這上好的陳年黃酒。

他端著自己的酒盞,去碰了碰公孫遙的。

“既然娘子實在不能喝,那只能由為夫代勞,祝我家的新嫁娘,日後幸福美滿,情意綿長。”

他朗笑著,仿佛將要送出嫁的,是自家的女兒,手中的酒盞在唇邊傾注,一飲而盡。

公孫遙在邊上看著,十分懷疑這個酒鬼,就是想借著祝福她的幌子,自己找酒喝。

可她還是忍不住跟著笑了。

她再度看了看自己面前這小小的一只酒盞,呢喃道:“你祝我,我不喝,這算怎麽回事?”

“昂?”李懷敘沒聽清她說了什麽,放下酒盞回頭的刹那,只見到公孫遙已經端起屬於她的那杯酒,同樣一飲而盡了。

不同的是,他喝完是一臉的暢快,她喝完,是一臉的辛辣。

李懷敘怔了怔,立馬桃花眼都笑眯了起來,替她去拍拍後背。

“不能喝酒,倒是能逞能。”他道,“娘子這脾性也不知道隨了誰。”

還能隨了誰,隨了她的娘親唄,公孫遙想。

明明只要帶著她,跟著父親回長安,就能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她偏偏不要,要獨自一個人留在錢塘,不顧外人冷嘲熱諷的目光,將她拉扯大。

她逞能的功夫,可是比她厲害多了。

她在李懷敘話音落下之後,非但沒有止住咳嗽,反倒胸腔震動得更加厲害。

好像這酒於她而言,是真的很辣。

“李懷敘。”

等她再度撇過腦袋望著他的時候,她的眼眸裏已經裝滿了淚水。

“我喜歡女孩兒。”她認真道。

“我真的,好喜歡女孩兒,我們將來,一定要生一個女兒,你必須得好好待她,把她捧做最耀眼的掌上明珠,知道了沒有?”

李懷敘怔仲在原地,還以為她這副樣子,是要說什麽大事。

他慢慢地揚起嘴角,對公孫遙展露出自己平生最盛大絢麗的笑容。

“知道了。”他應道。

“不過要女兒,光咱們目前這樣是不行的,是不是?”

他支著腦袋,才一杯美酒下肚,便覺得自己今夜這頓晚飯,是有點不想吃了。

公孫遙安靜地撅著小嘴看著他,臉上不知不覺淌下的兩行清淚,為她本就清塵出絕的容貌添上一抹支離破碎的美。

她好像已經是辣醉了。

但又沒醉徹底。

漸漸的,她翕張了張唇瓣,往李懷敘的方向慢慢挪去。

本來兩人便就是緊挨著坐的,她不過往前探了兩下身子,便就湊到了他的眼底。

黃昏日暮時分的親吻,來得既安靜,又波濤洶湧。

公孫遙沒想過他的反應會如此激烈,她不過親了親他的臉頰,他便就抱著她要往別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