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你受傷了?◎

行船的日子實在是不好過, 至少對於公孫遙來說是這樣的。

一連好幾日,她都覺得自己遭到了非人的對待, 十分不願意搭理李懷敘。

“娘子嘗嘗。”

這日, 幾人又在岸邊的酒家用飯,公孫遙自然同李懷敘坐一桌,自打菜上齊了之後, 他殷勤的舉動就不曾停下來過。

無事獻殷勤, 非奸即盜。

公孫遙在心底裏默念,不打算接受他的好意。

她忿忿地將那筷子燉豬蹄又送了回去, 神情巋然不動道:“待會兒我要同惠娘她們一條船,你不得跟著。”

“為何?”

自打那日叫惠娘撞見他們的親昵之後,後來下船, 復又上船的時候,惠娘便帶著蟬月主動躲去了後頭的船只裏, 待到必要的時候, 才上他們的船來。

如今只差一兩日便要到揚州了, 公孫遙覺得自己實在是受不了了,也得準備準備, 在馬上要見面的舅父面前保持形象, 與李懷敘注意點分寸。

她嬌嗔似的瞧著李懷敘,聽他尋著借口道:“惠娘年紀大了, 行船需要靜養,娘子有我陪著就好,何必要去叨擾她?”

“惠娘可不會覺得我是叨擾,你不會說話就別說。”

“是是是。”李懷敘忙改口道, “惠娘將娘子視同親生女兒, 是不會覺得你是叨擾。但我身為娘子的夫婿, 自然是娘子走到哪,我便要跟到哪的,我是怕我吵到惠娘……”

“那你別跟著我不就好了?”

“那怎麽成?”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互相僵持不下,正當公孫遙打算端著飯碗,直接擠到惠娘他們那桌的時候,桌下突然有一團什麽東西,撞到了她的腳。

她好奇地低頭,還以為是李懷敘膽子肥了,居然敢在桌下故意踢自己,不想,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只毛色微黃半見,身量十分矮小的毛茸茸的狗。

它是何時跑到他們桌子底下的,她竟全然沒注意。

“李懷敘,你瞧。”她目光欣喜地招來李懷敘,要他與自己一同瞧著桌子底下的小狗。

“松獅犬?”李懷敘一眼便認出這狗的品種。

“松獅?”公孫遙從前只在冊子上見過這類犬的畫像,落到實物上,倒是一時沒認出來。

“是,這便是松獅犬,不想這野外關渡,還有人閑心養只小松獅玩兒。”

李懷敘從前混在紈絝堆裏,遛狗逗鳥抓蛐蛐,都是常有之事。這其中,遛狗的一種玩法便是鬥狗。

不少人會花大價錢,在自己外頭的宅子裏精心養幾只自己喜歡的大犬,關鍵時刻便會將其溜出來撐腰。松獅雖然時常在體型上會輸給其它幾種大犬,但兇起來的時候,也稱得上是殘暴不堪。

不過眼前這只似是剛出生的,倒沒什麽危險性可言。

他眼珠子轉了轉,想問公孫遙,到揚州後要不要也買只溫和的小狗玩玩,可伴她日常解悶,耳邊卻又突然聽見一陣此起彼伏的犬吠。

依照李懷敘的經驗來看,那叫聲十分猛烈、急促,雜亂無章,一聽便知道有不下十幾只的大狗聚在了一起,正朝他們這邊奔來。

李懷敘思緒還沒待反應過來,身體便已經本能地拉著公孫遙站了起來。

緊接著,圍繞著他們而坐的一群護衛也都站了起來,拔劍朝向門外。

大門不出所料,在頃刻之間被人劈開,在外頭的幾名護衛直接被人用暗箭射殺,盡數倒下。

為首的蒙面人眼神兇狠,手提大刀,目光死死地盯著李懷敘,顯然今日的目標就是他無疑。

待身後的那群犬吠聲越來越明顯,他握緊手中大刀的動作,也越發用勁,恍若蓄勢待發。

李懷敘聽著那陣陣狗叫,又看著正擠在他和公孫遙腳下的這只松獅犬,不消片刻便徹底明白過來,這群人與酒家,估計都是一夥的。

他不用回頭去看那原本站在櫃台後頭的掌櫃,便已經能察覺到他手中刀鋒的寒光。

看來今日是掉進人家早就埋伏好的虎狼窩了。

他眸色愈漸陰沉。

公孫遙則是不久前剛在濟寧寺遭到埋伏,好容易從那些陰影中走出來,不想如今出個遠門,馬上就到目的地了,還會碰到此等情況,大腦直接混亂到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心跳得極快,害怕地躲在李懷敘身後,聽見他大聲喝了一句為期。

她想,當是和從前一樣,要為期帶人先出手的意思。

可惜不是,下一瞬,她便覺得自己被人推了一把,緊跟著,為期一張凝重的黑臉便浮現在了她的面前。

她甚至都沒看清自己是怎麽被他帶走,又是怎麽跟著他飛上酒家二樓的,他便直接推開了面前臥房的門,將公孫遙塞了進去。

樓下很快傳來打鬥的聲音,冷卷兵器交錯的聲音,獵狗拼命狂吠的聲音,椅凳擦著地面而過,刺進每個人耳朵裏的憤怒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