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3頁)

趙寰看得想笑,怪不得寒寂一直垂著頭。估計他也知道,自己不會撒謊,七情六欲全部寫在了臉上。

有其師必有其徒,師徒倆如出一轍的純粹。

趙寰在蒲團上隨意坐下來,將另一只蒲團踢到寒寂面前,道:“大師也坐吧,不用客氣。”

寒寂瞄了眼反客為主的趙寰,不情不願在蒲團上盤腿坐下,嘀咕道:“寒寂,貧僧法號寒寂,不敢稱大師。”

趙寰爽快說了聲好,“寒寂師父,請問你在華嚴寺多少年了?”

寒寂一下擡起頭,警惕地望著趙寰,道:“趙施主問這句話,所為何意?”

趙寰迎著寒寂的視線,面色從容。倒是他一下反應過來,眼裏後悔閃過。

“寒寂師父乃是至誠至信之人,出家人不打誑語。”趙寰煞有介事點著頭,再次誇贊。

寒寂緊抿著薄唇,很是倔強地不搭話。

趙寰笑起來,道:“先前我從大殿一路過來,包括地藏王菩薩殿,沒見著鐵鑄佛,以及鐵鑄人的影子。華嚴寺身為古刹,實在是不應該啊。”

寒寂臉色變了變,眨動著眼皮,仿佛又陷入了掙紮。

華嚴寺建得早,大宋以前風行鐵鑄佛與鐵鑄人。後來,遼國的寺廟受其影響,也多了許多精美地鐵鑄佛與鐵鑄人。

趙寰沒去香火鼎盛的天寧寺,因其是先前的魏王,後被推舉為天錫帝的耶律淳所修。耶律淳到遼國快滅亡時,還不惜舉其國力,不計代價全部用銅所鑄。

如今天寧寺依然完好,金人未曾損壞,趙寰肯定深知其究竟。

佛門源源不斷的香火銀子,金人也眼饞得很啊!

趙寰不緊不慢地道:“看來寒寂師父很是為難,你在考慮,究竟是為了護著這些鐵鑄佛撒謊,違了你出家人的品性。還是幹脆閉嘴不言,以自己的命護著這些鐵鑄佛。先前寒寂師父現身,就打著了以身赴死的想法,故將清空的身世托出,不外乎是為了我們看在同為大宋人的情況下,饒了他一命。”

寒寂心底的想法被戳穿,不見驚慌,反而松了口氣,挺直脊背,一下變得莊嚴而肅穆,雙手合十誦了聲佛號。

趙寰凝視著寒寂,平靜地道:“先前,我曾對清空言,我不是來上香,我是為了心裏的約束與信仰。不管是寺廟還是道觀,哪怕是破土地廟,我都拜。”

寒寂清亮如雨後晴空的眼神,回望著趙寰,坦然道:“趙施主,你已知曉貧僧的心意與打算,何須再多言?”

趙寰微笑道:“因為我從不會放棄,比起求菩薩,我更願意自己先去拼一拼。”

寒寂頓了下,又閉嘴不再說話了。

趙寰也不理會寒寂的態度,細細道:“我從金人的浣衣院一路到了燕京,入目之處,看到的皆是滿目瘡痍。如今正值春耕,肥沃的土地荒廢在那裏,無人耕種。我打算給百姓一些種子,讓他們多少種一些地,等到秋收時,總能有些收成。我收取一部分,給他們留些活命的口糧。”

寒寂訝異地看向趙寰,她一本正經問道:“是不是比起只念經求佛,要更能普度眾生?”

“別說來世,往生極樂。”趙寰見寒寂欲張嘴說話,徑直打斷了他:“上蒼有好生之德,佛不舍殺生,連螻蟻命都舍不得傷。佛還說因果報應,勸人向善。人世間也有些道理,寒寂師父不如聽一聽。比如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己所欲,亦勿施於人。寒寂師父去隨便尋個燕京的百姓,問他們是願意拼命活著,還是幹脆一死,求得來世不遭罪。”

寒寂臉一白,道:“趙施主好口才,貧僧辯駁不過,甘拜下風。趙施主有自己的道理,貧僧亦有自己的道理。己所欲,勿施於人。貧僧是佛門弟子,實難見到生靈塗炭,再起殺戮。阿彌陀佛。”

先前趙寰的話,被寒寂還了回來。她神色不變,眼裏漸漸浮起了笑意,道:“寒寂師父也好口才,以前應當經常與人辯經。不過寒寂師父,我還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二。”

寒寂身子動了動,防備地道:“趙施主請說。”

趙寰道:“不知寒寂師父可曾聽說,以前在汴京皇宮當差的宮女,在年老或者生了重病之後,會出宮去開聖寺,妙法廣福寺等尼姑庵養治。說來也奇怪,前去到這些地方的宮女,近□□成都很快沒了命。直到神宗時,周王的乳母岐國賢壽夫人朱夫人生了病,前去開聖寺養著,神宗令太醫隨著前去替她診脈醫治。朱夫人年逾百歲,竟然能神奇痊愈回了宮,著實令人稱奇。前面那麽多的宮女,可都沒能活下來呢。朝廷也為了去世的宮女,付給了尼姑庵大筆的喪葬銀。戶部就開始琢磨,開始想辦法。後來,宮女前去尼姑庵,太醫會跟著前去診治,變成了定例。按照宮女的生死數,對太醫進行賞罰。自此以後,活下來的宮女大大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