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3/4頁)

那人忙一一應下,邢秉懿在一旁沒有做聲,心裏卻不那麽舒服。

趙寰將此事交給了她,由她主使。鄭氏給她做副手,卻經常在旁邊發號施令。

鄭氏瞧著天已經轉暗,手腳麻利將戶帖裝好,對邢秉懿說道:“先前周男兒來了,說是二十一娘找我們有事。我們趕快些回去,別讓二十一娘等著。”

邢秉懿啞著嗓子道:“忙到如今,我實在口渴了,得先喝口水。二十一娘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不會責怪我們。”

鄭氏嗔怪道:“瞧你這話,好似我在越俎代庖,出言怪罪了你一樣。喏,”她提壺倒了碗茶湯遞過去,“這碗茶,我親自給你賠罪,你可大人大量,別與我置氣。”

邢秉懿望著遞到面前的茶碗,接吧,總覺著堵得慌。不接吧,顯得她小家子氣。

左右都不舒服,邢秉懿到底接過茶碗,勉強喝了口便放下了。

鄭氏見邢秉懿一言不發,伸手拿過了放在案幾上的戶帖,笑著道:“這戶帖一天比一天多,不管再晚,二十一娘拿到手後,都得仔細看過,真是比我們還要辛苦。”

邢秉懿幹幹說了句可不是:“二十一娘向來辛苦,能者多勞。”

鄭氏呵呵笑,道:“我最聽不得能者多勞這句話,能者好似就必須該辛苦,其他蠢人就天生該躲懶。我覺著啊,這能者,該做的是,蠢人不能做的事情。蠢人得有自覺,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這句話說得很有理,邢秉懿如何都挑不出毛病。可她此時聽起來,很是刺耳。

這段時日,她好似又回到了以前在康王府裏,管家理事時的辛苦。不是身體上的辛苦,而是說不出的疲憊。

進了宮殿大門,廊檐下已經點起了燈籠。不知從何處斜伸出來的杏花,花謝了,青石地面上鋪滿粉嫩的花瓣,在氤氳的燈光下搖曳。放眼放去,滿是春日的美好。

邢秉懿腳步微頓,凝望著杏花,久久不忍踩上去。

鄭氏隨著她的目光看去,道:“金明池裏種了好些奇花異草,以前各種花開花謝,我從未仔細瞧過。說起來也不怕刑娘子笑話,我自幼家貧,看到金明池的花草,總在算著能價值幾錢。刑娘子可是在心疼落花?”

邢秉懿擡頭看了鄭氏一眼,毫不猶豫踏了上去,道:“萬物皆有靈,我向來喜歡花花草草。倒不是心疼落花,我是在感嘆,這一忙,春日倏忽就過了。”

鄭氏道:“忙才好呢,只不能忙中出錯。二十一娘累得很,我們得打起精神,別給她添麻煩。”

邢秉懿頭一陣陣跳著疼,到了大殿前,她將戶帖交給鄭氏,道:“勞煩鄭娘子拿去交給二十一娘,我先回屋去洗漱一下再過來。”

鄭氏接過戶帖,忙關心地道:“我瞧著你是累得慌,且回去吧,我會與二十一娘說。”

邢秉懿勉強擠出一絲笑,轉身往後院走去。夾道裏空無一人,只有她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她不覺著害怕,難得安靜下來,她終於能長長喘一口氣了。

院子裏除了她之外,還住了趙青鸞,腿傷未愈,還在屋子裏養著。

一進院子,刑秉懿就聞到了飄散出來的藥味。她見趙青鸞屋子亮著燈,走上前掀開門簾,探頭進去問道:“今日可好些了?”

趙青鸞動了動腿,答了句還好,詫異地道:“她們都去二十一娘那裏了,九嫂嫂怎地還在?”

邢秉懿道:“我回來洗漱一下,等下就去。”她遲疑了下,問道:“你怎地沒去?”

趙青鸞指了指腿,道:“我腿不方便,二十一娘不忍讓我折騰,先前來了一趟,將事情跟我說了一遍。這有什麽好考慮的,反正我當即就回絕了。”

邢秉懿微微擰眉,問道:“究竟是何事?”

趙青鸞滿不在乎道:“南邊來了人,說要迎帝姬娘娘,還有以前那些工匠官員回去。”

邢秉懿愣住,脫口而出問道:“你如何回的?”

趙青鸞冷笑道:“當然是不回,被賣了一次,還得巴巴送回去,再被趙構賣一次不成!”

邢秉懿怔楞了下,道:“那也是。你好生歇著吧,大家都在等著,我得趕緊去了。”

回屋用涼水洗漱了下,邢秉懿清醒了不少。出了門,夜風吹來,她不由得攏緊了衣衫,暗自淬了聲。

北地春日的風,恁地煩人,都快入夏了,還是涼嗖嗖地,令人煩躁。

邢秉懿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記得當年被送入金兵營寨,也是在春日。

金兵圍城,寒冬臘月滴水成冰,城裏的百姓缺乏柴燒,凍死無數。

艮山的珍稀樹木,亭台樓閣,被百姓們全部砍掉拆走。

因為擁擠,爭搶,百姓再次死傷慘重。此時,死人再尋常不過,無人關心。

城裏不但缺柴,還缺糧食,死掉的人,或者活著的人,他們的肉被人拿去販賣,趁機斂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