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過了十五的月亮, 逐漸變成了毛邊彎月。到了夜裏,冷冷清清掛在天際,灑下朦朧模糊的月輝。

兩道人影, 借著月色熟練靈活穿梭在巷子裏, 不時朝身後倉惶張望。

“快些跑!”跑在前面的人見狀, 回頭壓著嗓子厲聲警告:“若被抓住,你可就活不成了!”

後面那人一聽,顧不得去抹額頭的冷汗, 撒開腿拼命狂奔。可他的雙腿像是廢了般直發顫, 心都快蹦出了嗓子眼,腦子嗡嗡響。

到了一條小巷虛掩的偏門前,跑在前面的人, 側身閃進了門。

後面之人彎腰撐著腿喘粗氣,跟破風箱般呼哧不停。他恨鐵不成鋼一跺腳,沖出門, 雙手揪住那人衣襟, 淬口罵道:“找死!”

跟拖死狗般將人拖進去,門飛快被關上了。被拖得跌跌撞撞之人顧不得其他,一屁股坐了下來, 靠墻癱倒在那裏。

那人剜了他一眼,貼著門, 小心謹慎聽著外面的動靜。過了好一陣, 總算長長舒了口氣, 罵道:“兀那陳十六,瞧你那出息!”

陳十六哭喪著臉道:“老成, 我總覺著這事吧,透著詭異。我這心呐, 今夜就沒踏實過。你知道,我一向算好的不準,壞的準得很。”他將胸脯拍得啪啪響,“你瞧瞧,你瞧瞧,都快跳出來了!”

老成成曹自認為這把火放得天衣無縫,眼下又順利逃走。聽得陳十六說喪氣話,禁不住踹了他一腳,怒道:“快起來,去換好衣衫,好生念你的經去!”

陳十六慢吞吞起身,晃著腦袋,不停嘟囔道:“老成,你可別大意了。今夜太過順當,順當得我不踏實。那姓趙的娘們兒厲害得很,加上那張浚,趙開。誰不是心眼多得數不過清,今晚,我們著實太過順當了些。”

成曹黑著臉,揚手揮了過去。陳十六的襆頭被打得歪向一邊,露出了光禿禿的半邊腦門兒。

陳十六縮著脖子,忙用手扶住襆頭,訕笑道:“你看你,又開始急了。你可別動手啊,要是被人瞧見了,那可如何是好!”

成曹聽得煩了,直罵蠢貨。若不看在兩人是親表兄的情分上,早就弄死他了。

警惕四望,成曹用腳在後面虛踢,趕著陳十六進去柴房,猙獰著道:“快去換上衣衫,你給我穩著些。要是說禿嚕了嘴,任神仙都救不了你!”

陳十六被罵得一聲不敢吭,閃身進了柴房。這時,一陣吵嚷聲在前院響起,成曹臉色大變,當機立斷,拔腿就往後門邊跑去。

陳十六在屋內聽到成曹跑動的腳步聲,他也機靈,跟著跑到門邊,悄悄探出頭打量。

一群手持長刀的廂兵,從垂花門跑到了後院。幾個披麻戴孝追在他們身後,驚慌失措喊道:“後宅是女眷住所,就算是衙門要拿人,也不得擅闖!”

眼見廂兵們不理會,最前面的漢子也來氣了,拉下臉不可一世道:“還有沒有王法了,你們也不瞧瞧,這是誰的府邸!”

陳十六嚇得臉色大變,躡手躡腳關上了門,躲在柴堆中一動不敢動。

成曹跑到門邊,拉開偏門,一下定在了那裏。

門外,沉著臉的趙開背光站在那裏,他緊盯住成曹,呵斥道:“拿下!”

成曹慌了,不過他很快極力穩住了神,勉強擠出一絲笑,拱手見禮,裝傻道:“在下見過趙使司,不知趙使司深夜到此,可是也來羊府吊唁?”

傅少尹舅家姓羊,外甥做了少尹之後,門檻一年比一年加高。前幾日羊家老太翁去世了,正在辦喪事,請了和尚來做念經做道場。

趙開眼神冰冷,大步走進門,眼神掃過四周,吩咐道:“還有同黨,給我搜!”

成曹被抓住捆到一旁,廂兵點燃了火把,將院子照得透亮。

在偏跨院歇息的女眷們被嚇得不敢出門,有那膽小的,嚶嚶哭出了聲。

腳步聲,哭喊聲,哭靈聲,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躲在柴房的陳十六,抓起柴禾蓋在身上,死命憋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

很快,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火把的光穿透門縫,陳十六盯著那線光,冷汗大滴落下。

門被推開了,屋裏一下亮堂起來。柴房狹小,陳十六見躲無可躲,心一橫豁了出去,猛地跳起身,朝著最前面的廂兵撞去。

廂兵驚得後退,手上的火把掉在了地上。燈油傾倒,火苗卷著油,轟地燃燒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陳十六拔出廂兵腰間的刀,揮手就要砍。

旁邊的廂兵已經先揮刀朝他砍來,高呼道:“有歹毒在此,走水啦!”

陳十六手臂被砍了道長口,嗷地慘叫連連,刀哐當掉地。廂兵們擁上前,按住他拖了出去。

趙開看到柴房又是火,又是打鬥,臉色難看起來。待瞧見陳十六的光頭,怔楞了下,神色凝重了幾分。

斟酌之後,趙開喚來身邊的小廝常平,低聲吩咐了幾句:“快去,稟報給趙統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