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3/4頁)

趙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天道好輪回,嶽樞密使去替自己行道了。”

寒寂聽得莫名其妙,白了她一眼,大步走出屋去忙碌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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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吉州,雖沒有下雪,連續多日陰雨連綿,寒氣直浸入骨,凍得人清鼻涕橫流。

張憲袖著手,蹲在林子裏,望著底下的官道,不時吸一下鼻涕,抱怨道:“老大,我們在這裏等了好幾日,那些押解向來懶得很,只怕今日也來不了。這天實在太冷,我們回營帳去烤火歇一歇吧。”

嶽飛帶著他與心腹親衛們一行,一路潛伏到了吉州,已經在山上紮營好幾日,等著流放到嶺南的犯人秦檜。

雨滴掉落,打在鬥笠上叮咚作響。嶽飛一瞬不瞬注視著前面的官道,擡手撫上胸口。

那裏悶得慌,不時湧起悲憤與冤屈,還偶爾牽扯著痛一陣。

張憲沒聽到回答,仰起頭朝嶽飛看去。鬥笠檐的雨水掉入了脖子,冷得他一陣哆嗦,趕緊將鬥笠扶好,站起了身。

嶽飛聽到張憲的動靜,轉頭看向他,指了指他的鼻子,道:“快流到嘴裏了,趕緊擦幹凈。”

張憲用力一吸,將鼻涕卷了回去,沖著嶽飛嘿嘿傻笑:“麻煩,還是這樣方便。”

嶽飛:“......”

張憲袖著手湊過去,鬥笠擋住了他,只能湊到一半,他壓低聲音,再次問道:“老大,你都是樞密使了,趙統帥為何還要將這種小差使交給你?真看不慣南邊朝廷的行事,讓底下的親衛來就行了。”

嶽飛如以前那樣回答他:“趙統帥交待下來的差使,只管辦好就行,問那般多作甚?”

張憲沒得到答案,怏怏說了聲是,擡著腳動來動去取暖。

嶽飛沉默望著遠處,雨淅淅瀝瀝下著,山水都蒙上了層雨霧。剛過未時處,天色已經像是傍晚,暗暗沉沉。

其實,嶽飛也不明白,趙寰為何將這件差使交給了他。

如張憲所言那樣,他身為樞密使,來辦這種差使,著實大材小用了。

秉著對趙寰的一貫了解,嶽飛知曉她絕不會故意折辱他,更不會無的放矢,讓他大費周章趕到此地。

不知為何,嶽飛越往南邊走,他的胸口就越不舒服。

到了吉州時,他的胸口仿佛壓了快石頭,悶得喘不過氣。偶爾還像是被重物擊打過,劇痛難忍。

這種痛,只突如其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嶽飛以為是天氣不好,水土不服,也就沒聲張。

突然,張憲嗖地一下停止了轉動,壓低聲音激動地道:“老大,他們終於來了!”

前面的官道上,終於出現了一行人影。約莫十余個的流放犯人,興許是下雨,手腳的枷鎖取掉,只在手腳上留下了鐵鏈,方便行走趕路。

犯人的破鞋上套著木屐,披著破爛鬥笠,互相攙扶著,往前面一點點吃力挪動。

坐在騾車上的押解官差,不時大聲呵斥罵道:“還當自己是貴人相爺呢!走快些!”

呵斥完,押解轉頭對監押將校抱怨道:“已經耽誤了好幾日的功夫,要是遲了交不了差使,這趟差就白當了。”

按照規定,押送流放犯人到流放之地,需要在規定的時日內送到,取得流放處接收的牒文,再回原處交差。路上若是犯人逃走,丟失,需要押解人去緝拿。

監押將校便是負責押送的管事,他氣得揚起鞭子,抽打在車轅上。鞭聲淒厲,驚得前面的一群人終於加快了些步伐。

曾經風光無兩的秦檜,蓬頭垢面,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惟有面上黥刺的“徒”字,倒是看得清楚明白。

一路從臨安走來,秦檜雙腳早就磨出了血泡。被冰冷臟汙的泥水泡發,血泡破裂,又冷又痛。

從早走到此時,秦檜雙腿早就沒了知覺,只麻木地往前。

當年蔡京在流放途中而亡,秦檜心想,自己估計也挨不到嶺南。他們連襟兩人,倒殊途同歸。

可曾後悔呢?

秦檜神色茫然,望著前面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的路。

冰冷的雨撲來,秦檜的臉逐漸猙獰。

他出生貧寒,出金入朝,這一生起伏跌宕,位極人臣,成王敗寇罷了,他永遠無悔!

流放又如何,他曾從金人手上回到南邊,成了大宋的首相!史書上,宦海沉浮的官員比比皆是,端是大宋,名臣被貶謫者就不盡其數。流放黥面又如何,狄青犯事被發配京師充軍,他就被黥面過,照樣成了赫赫有名的“面涅將軍”。

只要撐過這一劫難,他定能再重新回到中樞,成為狄青第二,名留史冊的“面涅宰相”!

秦檜心潮起伏,渾身有了力氣,加快了步伐朝前面走去。

突然,淒厲的箭矢聲,破雨而來,落在了他們身前。一隊蒙面的漢子,揮舞著刀從山上沖下。

押解官差嚇得臉都白了,南邊本來叛軍盜匪多,這段道又多山,他們特意趕了個大早,就怕晚了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