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邢秉懿離開後, 梁夫人再沒了收拾行囊的心情,與韓世忠坐在那裏,齊齊陷入了沉思中。

良久之後, 韓世忠開口喃喃道:“我始終未曾弄明白, 當年嶽鵬舉為何會投靠了北地。雖說他極力主張抗金, 北地恰好如了他的願。可這些年下來,他手上的兵都被瓦解了,再也沒了嶽家軍。高鳥盡, 良弓藏, 他如何能甘心?”

梁夫人道:“嶽鵬舉升任了北地樞密使,前些時日打大都,由他領兵為主帥, 北地並沒將他藏起來。何況,哪個朝廷也容不得武將手上有自己的兵馬,就算他再忠心耿耿, 難保底下的那些人, 還有兒孫會心生野心。我覺著,他這樣才好呢。”

“也是,朝廷在太平時日, 武將就得歇著了。”韓世忠嘆了口氣,將手上的茶盞放下, 感慨萬分道:“當年太.祖也如此, 底下跟著他起事的那群人, 手上的兵權都被奪了回去。唉,南邊且不提, 一團亂麻。只北地的做法,我倒有些看不懂了。說看重兵力吧, 襄陽的兵,他們說不要就不要。說不看重兵力吧,偏生他們的兵又能打仗。”

梁夫人也想不明白,沉吟了下,問道:“你當年為何從軍?”

韓世忠一下楞在了那裏,他當年從軍,當是好男兒為了建功立業。當金人打來時,他自義不容辭抗擊金賊。

北地正義軍崛起之後,金人被趕回了更北之地,他則在湘湖一帶平叛。

金國已滅,他也建功立了業,身居高位,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

邢秉懿還許他為帝師,夫人為兵馬大元帥,韓氏一門權勢滔天。

烈火油盆,著實太過了。

韓世忠苦笑了下,人心就是這般,永不會滿足。他問道:“你可想去領兵?太後娘娘許你這般大的重任,要是你答應下來,我哪看得過去,自當隨了你去。”

梁夫人涼涼斜過來,韓世忠呃了下,幹笑道:“夫人喜怒,夫人喜怒,我肯定不能與夫人比。不過仗著比你多打了幾年仗,能在你身邊給你當個參贊,出謀劃策罷了。”

邢秉懿一離開,梁夫人就冷靜了下來。如果與叛軍、金賊打仗,梁夫人肯定二話不說應了。但她要對陣的,乃是北地的正義軍,統帥還是趙寰。

梁夫人哪怕再自信滿滿,也不敢輕易應下。再說邢秉懿任用她為主帥,最終仍意在韓世忠。

論打仗經驗,梁夫人無論如何都比不上打仗經驗豐富,真正戰功赫赫的韓世忠。她若領兵,韓世忠與她夫妻相合,如何能放心她獨自領兵上戰場,定會隨兵前行。

到頭來,還是由韓世忠在指揮,她不過是占著個頭銜罷了。

邢秉懿這一招相當高明,禮賢下士,許他們無上榮華。對她推心置腹,與其惺惺相惜,攻心為上。只要韓世忠在背後做軍師,她就達到了目的。

梁夫人心情復雜至極,她想到沒入官妓的心酸,被封為護國夫人的喜悅,在後宅的枯寂無聊,許久都沒做聲。

韓世忠看向她,眼裏滿是溫柔,道:“去吧,北地沒有官妓。再說,哪怕是戰敗,大不了,我陪你一死。”

聽到官妓,梁夫人的熱淚,一下湧上了眼眶,她哽咽了下,輕輕點了點頭,“我去,但不能就這樣去。”

梁夫人挪到韓世忠身邊坐下,與他細細說了起來。直到天光大亮,洗漱穿戴後進了宮。

邢秉懿對北地的作戰計劃,尤其是任用梁夫人為主帥,她鳳駕親征的旨意一經傳出,立刻受到了朝臣的反對。

“梁夫人不過一婦道人家,在戰場上敲了幾下鼓罷了,哪能擔得起此重任!”

“太後娘娘,那北地的趙二十一娘狡猾至極,你身份尊貴,親自前去,實在是太過冒險。”

“太後娘娘,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當以鳳體社稷為重啊!”

邢秉懿對這些朝臣,早已已經忍耐到了極點。她臉色一沉,厲聲道:“梁夫人不過是婦道人家,虧你們有臉說得出來!你們只知曉哭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過是家族兒郎沒能從中得到好處。你們只看著權勢富貴,誰有本事領兵,這份權勢富貴就歸誰!我以前問過了多次,你們一個都不敢。嘴皮子倒厲害,口口聲聲稱婦道人家,百般看不起。當年金賊打來時,你們在何處?休說擊鼓鼓舞士氣,你們除了投降,就逃跑厲害!”

朝臣們被迎頭痛罵,那還得了。刑不上大夫,就是皇帝都要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何況一輔政太後而已。

如果這次退讓,以後他們還如何能在朝堂上立足,頓時群情激奮,義憤填膺討伐起了邢秉懿。

“士可殺不可辱,太後娘娘這般羞辱臣等,不若將臣等都流放砍頭!”

“就是太.祖在,也不會這般待朝臣。太後娘娘於祖宗禮法不顧,臣等請辭,絕不接受如此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