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第2/3頁)

韓世忠一下楞在了那裏,嘴裏苦澀蔓延。梁夫人也垂下了頭,心頭萬般滋味縈繞。

邢秉懿冷然道:“我領著一半兵馬回援,你與梁夫人繼續前往常州,死守到底。”

韓世忠見到邢秉懿不顧一切的狠絕,知曉她心意已決,勸說再多亦無用,嘴張了張,又幹脆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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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揚州路”,大宋與金人經常在揚州打仗,戰亂加上金人的屠殺與搶奪,曾經富裕繁華的揚州府,民不聊生,迄今仍未恢復過來。

地裏的麥子長得稀稀拉拉,秧苗也細小枯黃。像是雜草般,隨意長在了田裏。

農人在田地裏躬身勞作,聽到路邊響起的馬蹄聲,擡頭驚恐望來。

趙寰暗自嘆了口氣,朝他們揮揮手,揚聲道:“你們別怕,我們是北地的正義軍,就出來隨便看看。”

北地兵攻破揚州,附近的高郵軍也早早投了降。北地早已派了官員下來,與裏正一起安民,聽說還要給他們分土地。

農人放下了心,到底不敢多看,慌忙躬下身子,試圖將自己藏在莊稼裏。

姜醉眉一路看下來,繃著臉生氣道:“我真是沒料到,揚州府居然比西夏的涼州等地還要窮。我就不明白了,莫非朝廷就沒管過揚州?”

趙寰道:“讓他們管,還不如不管。高郵軍的軍餉,揚州府要承擔一部分,好比從一個重傷之人身上放血,揚州府能好起來才是怪事。”

姜醉眉道:“江南土地豐饒,既種麥有種稻谷。南邊朝廷海貿收取了不少的賦稅,哪需要揚州府來出高郵軍的軍餉。臨安朝廷從上到下。簡直混賬透頂!貪官汙吏更遑說了,哪怕是清流,也高高在上不知民間疾苦。”

坑窪不平官道邊的地裏,便種著麥子。趙寰下馬來到田埂邊,伸手尋了一株還算飽滿的,掰開了仔細察看,一株麥穗,大半都是空殼。

姜醉眉隨著趙寰一起看了,她猶豫了下,道:“都說江南是魚米之鄉,可這一路看來,地裏的莊稼長勢,好似都不大好。”

趙寰蹲下來,手指撚著地裏的泥土,隨手在旁邊的水溝裏凈手,道:“南邊多雨水,你看這溝裏的水,天晴了好幾日還沒幹。地裏的土地濕潤,其實不宜種麥。前朝安祿山之亂後,北地的百姓往南逃難,他們慣常吃面,便種了麥。後來,金人入侵大宋,北地的百姓再次南逃,江南種麥的百姓又開始變多。”

雪白的面,便是百姓流離失所化成的血淚。

姜醉眉神色黯然,道:“百姓辛辛苦苦逃到了南邊,日子照樣不好過啊!”

趙寰道:“南邊朝廷起初定了安民措施,百姓在冬日種植的冬麥,無需納糧。這道舉措甚好,但底下的官員實施起來,就花樣百出了。朝廷對官員的政績考評,當地州府繳納賦稅多少,是極為重要的一環。打個比方,先且不提能免一部分賦稅的權貴,揚州府窮苦百姓手中,共一千畝地,官員按照一千畝的地收取賦稅。僅從這點看起來,官府的做法並無任何問題。但問題在於,百姓為了活命,肯定在冬日的時候,拼命種無需納糧的麥。等冬麥收割之後,再種稻谷。地不得停歇,施肥不夠,生出來的蟲害,地也如百姓一樣,早已重傷了。”

姜醉眉學著趙寰那樣,撿了塊泥土在手中撚了下,又濕又粘。挖出來隴溝裏,汪著一層水。她心情更低落了幾分,“南邊的土地不適合種麥,這壓根就是南橘北枳。”

種子肥料都跟不上,端靠著人力耕種,莊稼產量低是必然,這也是她大力投入對農業研究的原因。

趙寰寬慰她道:“不是不能種,而是眼下南邊種麥,不若種稻谷。不過啊,以後肯定能種的,還會大豐收。”

姜醉眉深深吐出口氣,悶悶不樂地道:“揚州府肯定要好幾年,才能休養過來了。”

為官多年,姜醉眉見多了真正百姓的苦難,她坐在田埂上,抱膝遠眺,輕聲道:“無數文人士子寫詩寫詞,稱贊大宋的富裕繁華。以前我不明白,既然大宋如此富有,為何還有那般多的百姓起事。我如今是看透徹了,哪是百姓富裕,富的全是權貴。一家一族倒下來。還會有另外的一家一族崛起,權貴輪流做。學而優則仕,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呵呵,先賢聖人早就說明白的道理,卻不能細究。”

趙寰意外擡眉,緩緩笑了起來,道:“先前我接到了臨安的消息,你可知曉張保的女兒張小娘子?”

姜醉眉點頭,關心地問道:“可是她出了事?”

趙寰將張小娘在臨安的事跡說了,“洪夫人從明州府走海路到了直沽後下船,來到了燕京。洪夫人將張俊的宅子,田地地契,全部交了出來。”

姜醉眉聽得直咋舌,高興地道:“張小娘子真是厲害,洪夫人也是。”誇完,臉刷一下沉了下,怒道:“可惜洪夫人遇人不淑,嫁給了張保,連累所生兒子也隨了他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