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少女嗓音輕而軟,像是吹過荒蕪山野的一陣風。

夜色下,鄭西野沒有說話,只是緩慢擡起手,輕柔卻堅定地將姑娘擁裹入懷。然後逐漸收攏雙臂,力道由輕轉重,像是要與她融為一體。

許芳菲環住鄭西野勁瘦的窄腰,頭也埋在他胸前,第一次,如此清晰真切地感受這個男人的體溫。

他身上有種雨後森林的味道,清爽冷冽,很好聞。這種氣息絲絲縷縷纏繞在她的呼吸之間,熏得她腦袋暈沉。

許芳菲不自覺便閉上眼睛。

夜幕溟濛,不知過了多久,是一聲夜鴉的啼鳴將她的思緒喚回。

許芳菲嗖的睜開眼,後知後覺意識到,兩人之間這個姿勢,親密相擁,實在是有點過於曖昧了。

心一亂,臉也跟著紅艷如火。她嘴唇蠕動想說什麽,終究只字未語,只是慌慌張張松開了兩只纖細的胳膊,準備從男人懷裏出去。

不料距離拉開不足五公分,腰上力道收緊,竟又將她硬生生給勾摟回去。

“……”許芳菲始料不及,驚愕地眨了眨眼。

就這麽再次撞進他胸膛。

鄭西野神色冷靜,手上卻用力抱緊懷裏的姑娘。

對方太過高大,身高體型差距帶來先天劣勢,許芳菲掙脫不開,視線擡高,注意到鄭西野棱角分明的下頷輕抵在她頭頂。左右腰身都被他大掌箍住,頭頂天空也被遮蓋,他將她禁錮,四面八方,無處可逃。

黑暗本就讓人害怕,更何況,還是這樣的境況。

許芳菲心慌意亂,試著出聲,喚道:“鄭西野……”

連名帶姓。這是她第一次直接喊他的全名。

鄭西野目光極深,只當沒有聽見。又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松開雙臂,解除對她的桎梏。

男人放開了女孩,黑眸安靜地注視著她。

這個擁抱由她開始,由他結束,始於純粹的尋求安慰,終於靈魂與欲念的交戰殺伐。這樣的癮,這樣的渴,這樣的妄念,這樣的肖想,鄭西野諱莫如深,不可告人。

有時會產生一種奇怪的思考。

這種時候遇見她,他分不清,究竟是老天給予的恩賜,還是懲罰。

又是一陣夜風幽幽吹過。

許芳菲耷拉著腦袋,臉蛋仍舊紅紅的,不敢看他,遲疑地低聲道:“不好意思,剛才突然……抱你。”

鄭西野回答:“沒事。”

“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聽過我爸的聲音了。”她揉了揉睫毛上殘留的淚珠,破涕淺笑,故作松快:“突然聽見,還真有點不習慣。”

鄭西野眼角彎了彎,似乎染上笑色,“聽那段錄音,感覺叔叔性格還挺幽默。”

“對呀。我媽以前總開玩笑,說我爸最討人喜歡的就是那張嘴,抹了蜜,能說會道。”許芳菲笑著聳聳肩,“可惜我性格像我媽媽,沒遺傳到我爸的三寸不爛之舌。”

鄭西野視線在她臉上流連,忽道:“叔叔應該是個大帥哥。”

許芳菲望向他,不解:“為什麽這樣說?”

“都說女孩兒長相隨爸爸。”鄭西野又喝了口奶茶,勾唇瞧著她,調子散漫,“你這麽漂亮,你爸肯定也帥。”

許芳菲被誇得微窘,支吾應道:“我爸是還挺帥的。”

話音落地,周圍忽然又是一靜。

鄭西野垂了頭沒有搭腔,只是伸手撥弄錄音機,把那卷空白磁帶取了出來,隨手遞給她。

許芳菲眼神顫動一瞬,好一會兒才徐徐伸出雙手,接過磁帶。抱懷裏,緊緊貼住心口。

當初許父去世,喬慧蘭悲痛欲絕,硬撐著孱弱身體料理後事。等賓客走完,許父也入土為安,喬慧蘭的精神便徹底坍塌。

喬慧蘭和許父相識於微時,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她無法承受丈夫去世這個打擊,在床上以淚洗面躺了三個月,然後便將許父的所有遺物都規整進那個舊書櫃,封存起來,不看不碰,借此逃避現實。

因此,許父留下的這卷錄音帶,一直無人發現。

鼻頭又是一陣澀意湧上,許芳菲輕聲說:“謝謝你幫我找到這卷磁帶。阿野,你真的幫了我很多。”

萍水相逢,既非故友又非舊交,他對她們一家的幫助實在太多。

鄭西野晃了晃手裏的保溫杯,靜兩秒,見她情緒低落哀傷,便話鋒陡轉,沒頭沒尾問了句:“今天那束花,為什麽騙你媽媽。”

許芳菲滯了下,注意力果然被轉移。她唰的擡頭瞧他。

濃夜侵擾,鄭西野風流的眉眼愈顯深寒料峭,但他唇線放松,人也一如既往的散漫流氣,不像是心情不佳。

“不然,難道直接說,是你送我的嗎。”許芳菲隱隱有幾分心虛,說話也磕巴起來,音量越發低:“男孩子無緣無故送女孩子花,會引起誤會。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誤會?”男人重復,帶三分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