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許芳菲整顆心差點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清晨的門診部,除了她和鄭西野之外再沒有第三個人。他居高臨下將她扣於病床,禁錮在獨屬於自己的空間,姿態霸道而強硬,不容忤逆。

如此近的距離,許芳菲幾乎可以看清鄭西野濃密纖長的黑色睫毛。

她被他身上的清冽氣息熏得更暈,臉通紅,慌亂緊張到極點,連呼吸都快停止。

心臟噗通噗通,頻率錯亂。

好一會兒,許芳菲才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她盯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竭力鎮定並柔緩地說:“教導員,我想你應該是有些誤會。我沒有躲著你。”

鄭西野胸口的火壓抑了十來天,早就瀕臨爆發的邊緣,剛才她擋開他手的動作是導火索,瞬間將他的困惑懊惱熊熊點燃。

鄭西野想發作,想質問,想甚至想把她摁床上,將這張胡說八道又嘴硬的漂亮唇瓣給咬到窒息。但,一瞧見這姑娘兩頰病態的紅暈,略顯蒼白的唇色,和帶著一絲怯色的柔美目光,他硬起的心就又不受控制地軟下來,什麽脾氣都沒了。

他側過頭,克制而壓抑地低低呼出一口氣,再開口時,語氣又重新變得柔和。

他問:“給個話,你到底生我什麽氣。”

許芳菲滯了兩秒,眸光閃動,不敢再看他,不甚自在地將視線轉向別處,囁嚅道:“我也沒有生氣。”

緊接著,下巴一緊,被兩只修長有力的手指捏住,下勁兒一掰,又將她的臉蛋給掰回來,面朝他。

“不許亂看。”

鄭西野直勾勾盯著許芳菲,沉聲說:“你只能看我。”

“……”許芳菲腦袋本來就燒燒的,害羞窘迫浪潮般湧來,直令她腦門兒的溫度也越來越高。她緊張得十根指尖都變得滾燙,硬著頭皮直視他,輕咬唇瓣,說不出話。

“你說你沒有生氣。好。那我換個問法。”鄭西野捏住她的下巴,盡量心平氣和地說:“你為什麽不高興?”

小姑娘不知是羞是怕,還是生病使然,晶亮的明眸蒙著一層霧氣,看起來濕漉漉的,像鹿眼,嬌得要命。

這一次,她強迫自己鼓起勇氣,沒有躲避他的眼神,輕聲回說:“我也沒有不高興。”

話音落地,鄭西野眯了眯眼睛。

早在淩城時他就看出來,這小丫頭外表看起來柔弱,實則外柔內剛,骨子裏有一股極其頑強的韌勁兒。

譬如這會兒,她每句話都清正溫和,不卑不亢,教人挑不出錯處。棉花似的,軟綿無力毫無攻擊性,但是能輕而易舉接住所有重擊,瓦解所有攻勢,獨善自己,毫發無損。

也正是這個發現,讓鄭西野變得更加煩躁。

從小到大,他神經冷感,個性也冷靜自持,先天遺傳加上後天訓練,他的自控力強到近乎病態的地步,無論任何事物,都無法攪亂他過於淡漠的心境。

可是,這個叫許芳菲的姑娘,機緣巧合闖進他的世界,四處點火,把他滴水不漏的自制力燒得渣都不剩。

他天天想著她,念著她,甚至連做夢都都是她的樣子,發了瘋似的想擁抱她,想親吻她,想占有她,想把她變成他一個人的私藏。

他為她走火入魔,變得面目全非。

可她呢?說不理他就不理他,說疏遠就疏遠,沒留下一句解釋也沒顯露出丁點留戀,仿佛在她心裏他們沒什麽交情,她隨時可以全身而退,和他保持最客氣也最冷漠的距離。

鄭西野又氣又自嘲,忽然覺得,自己像個自作多情的傻逼。

在她心裏,他他媽究竟算什麽?

想到這一層,鄭西野不由怒極反笑。他鉗住她的下巴,彎起唇,輕嗤一聲,眸底卻眼霜冷凝:“以前看見我,眼睛都能彎成兩道月牙,一口一聲阿野哥哥。現在私下碰了面,立馬繞道走,人前人後全是喊我‘教導員’。你還敢說沒有原因?”

許芳菲察覺到他是真的動了怒,心裏害怕更慌,同時又湧上一股委屈和愧怍。

她只是想避開他一陣,不再打擾他,自己一個人安靜地整理情緒。根本沒想過會惹他生氣。

許芳菲沉默了會兒,滿含歉疚地說:“對不起,讓你不開心了。”

“你‘對不起’什麽?”

鄭西野發現自己拿這崽子一點辦法都沒有,氣得想一口吞了她。他壓低聲:“我是想聽你跟我道歉嗎?我是想聽你說對不起嗎?我要聽的是你躲著我的原因。”

原因……

許芳菲為難地蹙眉。具體原因,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無法接受,怎麽可能告訴他?

頭暈目眩加上內心的郁悶,許芳菲渾身的不適感更重了。

就在這時,鄭西野卻像突然反應過來。他盯著少女泛著紅潮的虛弱小臉,眸光微動,隱約猜到什麽,低聲自言自語似的說:“難道是因為過去那一年我沒有來找你,你還在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