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許芳菲看著鄭西野,心中窘迫與不安交織,不知作何解釋,只好輕輕咬住唇瓣,紅著臉靜默不語。

好在就在這時,門診部外終於有腳步聲傳來,在向這裏靠近。

“不好意思啊,先聲明,我是昨兒吃壞了東西鬧肚子,絕對不是無故曠工。”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道洪亮嗓門兒從門外飄揚入內,“久等了久等了!”

鄭西野不動聲色站起身,臉色重歸一貫的淡漠。許芳菲則好奇地轉過頭,望向門口。

先踏進大門的是一只黑色制式皮鞋,往上是一雙筆直長腿,穿著軍綠色常服軍褲。不過,這抹沉穩的綠色僅從褲腿綿延至上膝處便戛然而止,被籠進雪白潔凈的白大褂。

雲軍工一共有三個衛生員,兩個軍醫一個文職人員。進門的這個叫杜思洋,是軍醫大學臨床醫學專業的,畢業就被分來了這裏,至今已有兩三個年頭。

杜思洋是個典型的大男孩性格,活潑好動,風趣幽默,和學校裏很多教導員隊幹部關系都不錯。他和顧少鋒是哥們兒,兩人隔三差五便要互相竄個門兒吹吹牛,一來二去,便和住顧少鋒隔壁的鄭西野也混了個面熟。

看見鄭西野,杜思洋還愣了一下,隨機喜滋滋地招呼:“喲老鄭,你的兵呀?”

“老鄭”兩個字一落地,許芳菲差點兒噗嗤一聲笑出來。

她低下腦袋,嘴角已經上彎起半道弧,余光卻猛然瞥見旁邊的鄭西野。那位爺正耷拉著眼皮涼颼颼睨著她,神色不善,一副“你笑出聲來試試”的表情。

見此情形,許芳菲瞬間慫了。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眼觀鼻鼻觀心,使勁繃緊了臉皮,強迫自己想點悲傷事來轉移注意力。

想想各種悲傷的小說電視劇,想想各種難過的傷心事。為了教導員同志的面子,忍住,一定要忍住!

許芳菲腦子裏一通神思飛轉,用盡所有方法來憋笑,強行嚴肅。

這時,鄭西野的目光終於轉向了衛生員杜思洋。他道:“她剛才暈倒了,你給檢查一下,看需不需要去醫院。”

“好咧。”

杜思洋隨手拖了把椅子放到病床邊,彎腰坐下,問病床上的小姑娘,說:“跟我大致說一下,你主要是哪裏不舒服?”

許芳菲如實回答:“頭暈,嗓子疼,全身肌肉也很酸。整個人沒什麽精神。”

杜思洋聞言皺了下眉,將掛在脖子上的聽診器塞進耳朵裏,傾身朝許芳菲靠近些許,說:“把作訓服的外套敞開點兒。”

話音剛落,許芳菲點點頭,手伸到脖子以下去拉拉鏈。

驀的。

“叢林作訓服那麽薄。”鄭西野沉著臉冷不防出聲,“隔著外套聽不行?”

“行倒是行,怕不準確啊。”杜思洋一臉迷茫地看向鄭西野,眉頭皺起來:“老鄭,別小瞧咱們這些大後方人員,醫務工作者都是很負責任的,大病小病都得認真對待。能隔著外套這麽草率麽?”

鄭西野無語,不吭聲了。

許芳菲將迷彩服的拉練拉下些許,露出胸腔區域。杜思洋拿聽診器聽了會兒,隨口說:“問題不大,估計就是感冒了。”

說完,他坐回辦公桌前拿筆記錄,又問:“體溫量過沒?”

許芳菲搖頭:“還沒有。”

杜思洋便拉開抽屜,從裏面取出一支水銀溫度計遞給她,叮囑道:“量腋溫,五分鐘。”

“謝謝。”許芳菲雙手接過。

然後,下意識擡頭看了眼杵她跟前的高大男人,繼而神態微窘,有些不好意思,略將身子轉了個方向,拿背對著他。

鄭西野本來目光不離地盯著她,見狀反應過來什麽,眸色微深,滯了下,這才也將臉別往旁處。

體溫計從領口伸進去,冰涼的水銀貼緊溫熱的腋窩皮膚。

凍得許芳菲輕打了個哆嗦。

門診部內陷入安靜。

突的,那頭的杜思洋做完記錄,想起什麽,隨口和鄭西野閑聊起來:“欸,對了老鄭,聽顧少鋒說你也是這兒畢業的?”

鄭西野很冷淡,從鼻腔裏哼出一個字音:“嗯。”

“顧少鋒還說,你上學那會兒就是雲軍工的風雲人物,全項第一,實力碾壓,實習的時候就被一堆單位搶著要。”杜思洋對這位傳說中的“戰王”也挺敬佩,又道:“他崇拜你老久了,私下在我們跟前都是喊你‘偶像’。”

鄭西野聞言一頓,眼風下意識朝病床方向掃了眼。

只見小姑娘還在量體溫,因為害羞,她身子面朝墻壁方向,背影看著嬌小乖巧,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杜思洋的話。

兩秒後,鄭西野開口回話,面對杜軍醫的態度明顯比之前友好許多。他平靜地說:“也就連續四年都是全項第一而已。最後一年考核的時候,還差一點被第二名超了。”

杜思洋有點好奇:“‘差一點’是差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