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局中局、老陰比

烈日當空。

陳勝頭頂樹枝編織而成的簡易草帽,趴在一塊馬車大的石礫之後,定定的眺望著東北方向的壕溝路盡頭。

陳刀坐在石礫下方的陰涼處,抱著腰刀閉目眼神。

忽而,他陡然睜開雙眼,目光銳利的望向後方,同時口中發出“布谷、布谷”的鳥叫聲。

“唧唧唧唧。”

清脆的黃鸝鳥鳴,應聲從後方傳來。

陳刀銳利的眼神應聲一松,回頭道:“大郎,二哥他們到了!”

陳勝頭也不回的說:“請他過來。”

陳刀回過頭,再次“布谷、布谷”的叫了三聲。

不一會兒,一名幽州軍老卒就領著陳虎出現在了他的視界中。

聽到來人的腳步聲,陳勝轉身從石頭背上跳下來,看向按著腰刀的陳虎:“二伯,一路可還順利?”

陳虎應道:“還算順利。”

陳勝:“李仲他們人在何處?”

陳虎轉身給他指了指:“都在兩裏外的山林裏貓著喘息呢,只等你一聲令下,他們就殺過來……聽陳驥兄弟言,事有變化?”

他口中的陳驥,便是他身畔這個去接應他們的幽州軍老卒。

陳勝他們一行人在抵達這條壕溝路的邊緣之後,就沒敢再繼續深入,藏好馬,徒步從外圍繞到了此處。

然後便將隨行的九位幽州軍老卒,分作兩路全派了出去。

一路去接應陳虎他們,免得他們誤打誤撞的一頭撞進別人這批糧食布下的陷阱。

一路去查探運糧隊的位置,以及昨夜在野外宿營的那夥人的位置。

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控此地的局勢。

……

陳勝三言兩語的便將他和陳刀一路上的發現告知了陳虎。

“醋布?戰馬?”

陳虎深深的擰起眉頭:“郡內飼有戰馬的人家兒不少,咱家不也有好幾匹?可醋布那玩意,就唯有郡兵之中有常備……怎麽,你懷疑那夥人也是沖著這批糧食來的?”

“郡兵?”

陳勝聽言,臉上沒路半分意外之色,反而像是證明了什麽一眼,徑直點頭:“那便沒錯了!”

“你是說……”

陳虎見了他的臉色,頓感吃驚:“是郡尉大人、或郡守大人?”

能調動郡兵的,這只有兩位了。

陳勝點了點頭,面露思索之色。

他先就有些懷疑,是郡中三首在打這批糧食的主意。

因為陳郡之內,有理由、有能力來動這批糧食的,唯有郡中三首。

別的人家,不是沒那個動機,就是沒那個實力!

他是例外。

是前世今生兩種天差地別的普世三觀劇烈沖突之下,推到此地的例外。

之所以先前無法確定,這夥人就是郡中三首的手筆。

是因他無法肯定,郡中三首會不會將事情做到這個地步。

這不應該是齊呂氏和楚熊氏他們那個層次的大貴族,該用的博弈玩法。

這就好像,傑克馬與南山必勝客那個層次的大商人博弈,再怎樣撕破臉,也不會使用諸如偷公章、掐網線這類不入流的小手段。

一是這種小手段,對於他們那個層次的大商人,除了惡心人之外毫無意義。

二是對於他們雙方的體量來說,誰都承擔不起突破下限的後果。

你能做得初一?

我不能做十五?

那種層次的博弈,一旦雙方開始不講規矩、不擇手段。

輸的人自是一敗塗地。

可贏的人也不見得會好過!

商業博弈是如此。

齊呂氏和楚熊氏這個層次的政治博弈,也是如此!

可無論陳勝有多不相信,當一條條證據擺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都不得不信。

這令他不由的懷疑,齊呂氏和楚熊氏之間的博弈背後,恐怕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亦或者是更大的布局。

……

“那咱怎麽辦?”

陳虎也很難接受這個結果,但他沒有去質疑陳勝的判斷,而是直接詢問他解決的辦法。

“再看看吧……”

陳勝邊想邊回道:“有機會就動手,沒機會咱就撤!”

這個復雜變化,是他沒能料到的。

令他生出了退卻之心。

他肯為了自己的堅持付出代價,也願意去承擔自己的決定所造成的後果。

但他絕對不會拿身邊人的身家性命,去給自己的決定買單。

理想主義者與聖母婊之間的區別。

他分得很清楚。

不多時,又有“啾啾”的麻雀鳴叫聲傳來。

陳刀往鳥叫聲傳來的方向走了兩步,“布谷、布谷”的回應了兩聲。

很快,就見到一個身披草葉的人影,出現在亂石之中。

“大公子、大哥!”

來人走到陳勝與陳刀面前一拱手,言簡意賅的說道:“人找到了,就在這條壕溝路的中部,確是三百來人,配有弓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