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滄海橫流

面白無須的玄甲小將,單臂舉起龍飛鳳舞的“呂”字大旗,在剛硬的馬道上前行著。

三丈高的赤色大旗之後,是簇擁著呂政車架的五百赤甲悍卒,以及以李氏三百藤甲兵為首的二千余陳郡世家強豪部曲聯軍。

陳守等人,也赫然在列。

他跨坐在高大健壯的青驄馬上,一手到提著丈二長矛,一手拽著韁繩,不住的四下張望著。

在他周圍,是以行商陳家的五十青壯為首的五家聯盟三百人馬。

此番五家聯盟,皆有出人。

但田家、劉家和槐安堂三家兒的主家人中,皆無領兵廝殺之才,便將所出的看家護院,一並托付給最擅此道的陳守統領。

隨著隊伍慢慢靠近那一段壕溝路。

陳守心頭卻湧出一股強烈的不安感,可哪兒不對勁、他又說不上來。

只得放慢腳步,不著痕跡的控制自己手下的三百人馬從隊伍中間,慢慢落到隊伍尾端。

忽然,一名雙鬢已生白發的陳家夥計快步擠到他身旁,低聲道:“小四,這地界兒不對勁,有反行兒!”

陳守陡然醒悟,翻轉手中丈二長矛,默不作聲的往上一舉!

周圍的諸多陳家夥計見狀,七零八落的腳步一整,不約而同的低下頭開始整理身上的零碎。

褲腰帶提一提,紮穩當了。

幹糧包緊一緊,背到後背。

水囊解下來喝一口,拿在手裏。

無人開口,這些細碎的動作卻做得雷同無比,就像是訓練過千百回一樣。

周圍的其余四家的人馬見狀,心頭驀地一緊,紛紛有樣學樣的跟著整理自己身上的物件。

騎馬走在一旁,出發前穿戴得整整齊齊的藤甲早已扒得四零八落,仍被曬得像條即將惹事的狗兒一樣直吐舌頭的張忌見狀,慌忙打馬湊到陳守身旁,低聲道:“世叔,出何事了?”

“這周圍不對勁!”

陳守搖了搖頭,沒有與他細說:“你自個兒激靈著點,要有意外,別傻乎乎的往前沖,該保命就保命!”

張忌一聽,臉兒都白了:“世叔,侄兒膽兒小,您可別嚇唬侄兒!”

陳守嫌棄的看了這廝一眼,暗道這點膽色,比起我家大郎來差遠了:“膽小就別離我太遠……老七!”

他扭頭低喝道。

陳七應聲快步湊到他身畔,仰起頭看他。

陳守:“招呼其他幾家兒的弟兄們,穩住陣腳、聽我號令、機靈著點!”

陳七會意,轉身快步擠進隊伍之中,一一找到四家人馬的頭領,將陳守的交代告知於他們。

四家人馬的頭領,也都不是什麽蠢人,自然是知陳守這些話是為他們好,自是無所不應。

……

大隊人馬的最前方。

面白無須的赤甲小將亦察覺到了周圍的環境有些不對勁!

他想了想,單臂舞動大旗,簇擁在馬車周圍的五百赤甲悍士見狀,腳步齊齊一頓,前進中的龐大隊伍也隨之一滯。

他將手中大旗交給近侍,撥轉馬頭回到呂政的馬車旁,畢恭畢敬的拱手道:“公子,已許久不見飛鳥,周圍恐有埋伏!”

他神態自若,即便提到“埋伏”二字,語氣也十分穩定,沒有半分慌亂之色。

“有埋伏是肯定的!”

呂政溫潤的聲音不疾不徐的從馬車之中傳出:“郡兵未動,便是埋伏,也不過是些山匪流寇之徒,不足為慮。”

“唯!”

赤甲小將畢恭畢敬的再拱手,撥轉馬頭便要重回隊伍前方。

就在這時,馬車之內再度傳出聲音,“趙佗。”

赤甲小將垂首:“末將在。”

呂政:“若有變,護住李期,陳郡之內誰人都可死,他得活!”

赤甲小將:“喏!”

言罷,他撥轉馬頭,就要回到隊伍前方。

就在這時,隊伍右側的山坡上突然傳來一陣“嘭嘭嘭”的密集轟隆聲。

赤甲小將一扭頭,便見無數水缸大、馬車大的落石,轟隆隆的從山坡上滾落下來。

落石之後,是無數影影綽綽的土黃色的人影,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不知有幾千!

他當即拔劍,直指右側山坡怒喝道:“衛!”

五百赤甲悍卒迅速變陣,數十面人高大盾組成盾墻,將馬車掩護得嚴嚴實實。

“殺啊!”

下一秒,殺聲震天!

土黃色的人潮,就像是山洪爆發一般,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頃刻間便覆蓋了紅泥山坡。

二千余世家大族聯軍,在霎時間炸窩!

喊殺的喊殺!

喊逃的喊逃!

喊防的喊防!

本就淩亂不堪的陣形,瞬間便四分五裂成一團亂麻!

行走在大隊人馬最後方的陳守見了奔湧而下的人潮,亦是頭皮發炸,當即毫不猶豫的奮力舉起手中長矛,怒喝道:“穩住陣腳,沖陣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