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潁川

四日後。

陳勝提二師第六團、第七團連帶師直屬騎兵營、斥候營,合共一萬兵馬,秘密抵達潁川許昌附近。

潁川的風物與陳郡並無太大差別。

一樣的平原混合丘陵地貌,一樣溫帶氣候。

若不是一路上散出去的斥候,源源不斷的將行軍進程出傳遞到陳勝的手中,他都難以分辨自己是在陳郡,還是潁川。

這是他第二次領兵出征。

相比第一次領兵迎戰屠睢之時,那種滿心無從下手、不知所措的迷茫感。

這一次,陳勝心中很是從容。

有條不紊的排兵行軍。

有條不紊的安營紮寨。

有條不紊的調配斥候……

軍務雖然繁雜,偶爾也會有遺漏。

但他卻沒有任何手忙腳亂的跡象。

無論是什麽事務傳達到他這裏後,他都能很快做出決斷,給予回應。

即便是麾下的部將出了什麽差錯,他也只是和顏悅色的輕聲訓斥幾句。

巡營之時,無論誰像他見禮,他都總是面帶微笑的點頭示意。

似乎自打從踏出蟠龍寨紅衣軍大營開始,陳勝便再未出大聲氣。

只是他的從容與平靜。

並未令隨行的將士們感到輕松。

相反,越靠近潁川郡腹地。

軍中的雜音就越少。

所有的士卒都漸漸變成了陳勝的模樣。

行軍時一門心思行軍。

紮營時抓緊時間睡覺。

偌大的兵營,竟平靜得令如同隆冬的山林。

二師的六團、七團的底子,就是去歲追隨陳勝前往譙郡迎擊屠睢的郡兵曲、第四曲。

是以,他們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家主帥心頭的平靜。

也能隱隱約約窺見這份平靜下湧動的……激雷!

將,乃兵之膽!

……

是夜。

陳勝部宿營於許昌以西六十裏外一無名山丘下,斥候警戒周圍五十余裏。

子時,陳勝照例提燈巡營。

正巧碰到同樣正在巡營的陳嬰。

“末將拜見上將軍!”

見了陳勝,不待陳勝出聲,陳嬰率先抱拳行禮。

陳勝伸手扶了一把,笑著點頭道:“起來吧!”

陳嬰:“謝上將軍!”

陳勝左右看了一圈,伸手從身畔親衛手中接過燈籠,而後揮手屏退了他與陳嬰周圍隨行的親衛,笑道:“一起轉一圈?”

陳嬰:“敢不從命!”

陳勝提著燈籠邁開步伐,陳嬰落後他一個半個身位,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畔。

“你棄暗投明入我麾下已快半歲,我卻從未私下召見過你,心裏可有怨氣?”

陳勝淡淡的笑道。

陳嬰連忙回道:“上將軍公務繁忙、日理萬機,末將豈敢奢望上將軍有閑暇予我!”

陳勝“哦”了一聲:“是不敢?不是沒有?”

陳嬰慌忙道:“末將不是這個意思,末將一介降將,能得上將軍擡舉,得任七團團長,已經是潑天大的運道,末將若還有怨言,與狼心狗肺之輩何異?”

“別緊張,只是閑聊而已。”

陳勝擺了擺手,不在意的輕聲說道:“休要再提什麽降將不降將之言,我既會任命你為七團團長,你便該知你在我心中與季布他們無異,也正是因為你與他們無異,我才沒有給你任何特殊的待遇,我待你越是特殊,低下的弟兄們便越覺得你與他們不同,如此,你還如何統兵?還如何與友軍並肩作戰?”

這當然是一大原因。

但最主要的,還是他太忙,忙得都把這一茬兒給忘了……

陳嬰聽言卻是恍然大悟,一時間竟百感交集,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上將軍用心良苦,末將、末將……慚愧!”

陳勝笑吟吟的側身拍了拍他的肩頭:“好了,你我本家,本就該親如一家,說什麽慚愧不慚愧的,就太見外了。”

陳嬰聞言,愁苦的面容上終於露出了絲絲笑意,心頭暖流湧動,一股“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

拉攏人心這種事,手段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身份與成就的不對等!

“對於我陳郡與朝廷撕破臉一事,你怎麽看?”

陳勝挑著燈籠,一邊走一邊問道。

陳嬰想也不想的回道:“上將軍愛民如子、心懷天下,末將唯上將軍馬首是瞻!”

陳勝微微搖頭:“我自然知道你肯定會站在我這邊,我問的是,你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你畢竟曾為揚州縣令,你的看法與兄弟們的目光,當有所差異才是……兄弟們都太捧著我了,我說什麽他們都無二話,長此以往,是禍非福!”

陳嬰聽懂了,他沉吟了片刻後,低聲問道:“上將軍可知,末將當初為何要飼身從屠賊?”

陳勝回想了片刻,答道:“我好像聽說過,你與屠睢早年曾是至交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