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寧為玉碎

黑夜難以視物。

但滾滾的馬蹄聲一起,陳勝就知道……到地方了!

“兄弟們,擊破太平道,就在今朝!”

他舉起高呼,一身雄渾人皇氣在他的催動之下,於戰車上方凝聚成一杆十數丈高、光芒大作的玄黃戰旗,照亮夜空:“隨我沖鋒、有進無退……殺!”

戰車奔騰著,再次一馬當先的沖入前方疲於奔命的數萬黃巾潰兵之中,卷起血雨腥風!

四萬虎賁軍將士奮起余力拼命相隨,齊聲高呼道:“殺!”

而數萬黃巾潰兵,在亡命奔逃了數十裏後,士氣早已跌入谷底,再加上巨鹿大本營遙遙在望,只要逃回營寨就能有活路,如何還有余力迎敵、反擊?

一場追擊戰,就這般活生生打成了大逃殺!

他們不用抵擋後方追殺的漢軍。

他們只要跑得比自己的袍澤更快,讓自己的袍澤去抵擋漢軍,自己就能活下來……

不多時,灌嬰率五千龍驤師騎兵殺至,更是在頃刻間就將這場大逃殺的慘烈氣息推至了最巔峰。

上萬匹的矯健的高頭大馬,沖入一盤散沙的數萬黃巾亂軍之中,戰馬沖撞、刀劈斧砍,一合便能斬殺數千黃巾亂軍!

人命在這個時候,真就如同道旁的鵝黃嫩草般脆弱、不堪一擊!

數萬人的哀嚎聲、痛呼聲、哭泣聲,壓下了馬蹄聲、喊殺聲,成為了夜空中唯一的主旋律……

呼聲傳入黃巾大營,悲痛、憤慨與恥辱,宛如星火般,迅速席卷了整座大營!

佇立在將台之上的張良、韓信,聞聲亦齊齊面色大變。

張良:“好狠的心!”

韓信:“好毒的手!”

二人乃當世人傑,刹那間便看明白了陳勝的應變之策,暴怒之余,皆感通體發寒,仿佛一道遮天蔽月的巍峨陰影,排山倒海的將他們籠罩其下!

張良死死的捏著佩劍,須發膨脹、滿頭青筋繃起,豐神俊朗的面容猙獰的就如同一頭暴怒的老虎:“傳令三軍,大開轅門……”

“將軍三思!”

韓信極力平復著心頭紛雜的心緒,沉聲進諫道:“此時出營決戰,豈不正中漢王下懷!”

二人皆是一等一的聰明人,有些話不用說得太明白。

漢王驅趕攻打邯丹的十數萬天軍至巨鹿,擺明了就是要用逼迫天軍大營之內這十幾萬天軍將士,放棄營寨的優勢,以及先前在營寨內所做的一切伏擊布置,出營決戰!

而當下李信部與剛剛趕到的邯丹虎賁軍,一東一西互為援兵,且中間還有不知道多少天軍潰兵,無論本部兵馬從何方出擊,都將落入被己方潰兵沖擊本陣,漢王、李信趁機前後夾擊的窘境。

兵力相若,優勢全無、劣勢凸顯,強行決戰,必然大敗!

當然,即便不出戰,此戰亦已注定是大敗收場……

坐視漢軍在自家大營之外屠戮數萬天軍潰兵,營中兵馬士氣必然雪崩。

而營寨漢王與李信部合兵一處、士氣正盛,即便天軍還有營寨為憑,也不足以挽回頹勢,兵敗已經是可以預見之事。

這便是戰也敗、不戰也敗。

但正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

不戰還有望保全營中這十數萬天軍將士,以期東山再起。

若是戰,只怕連營中這十數萬巨鹿太平道最後的家底兒,都得賠進去。

連帶千難萬難才打出來連縱四州、踞北望南的大好局面,也將毀於一旦……

韓信心下驚嘆,漢王不愧是漢王,不動則已、動則雷霆萬鈞,他二人苦心孤詣的指揮三十萬天軍將士鏖戰並州近一載,好不容易才打開的局面,漢王僅用十五萬兵,兩個月不到就給他們打回了原形。

與這樣的人同處一世,何其悲哀!

張良滿頭大汗,面色陰晴不定的掙紮許久,終究閉起雙眼,輕聲道:“韓帥若心怯,不妨帶數十騎從北門遁出……”

這是韓信自奉令入巨鹿黃巾大營任行軍司馬以來,他第一次稱呼韓信為“韓帥”。

韓信一挑眉,半是不解半是憤怒的低喝道:“將軍此言何意!”

他雖自視甚高、不甘久居人下,但當下他還真沒有脫離太平道以自立的心。

一來,他的戰功還未超越老上級任囂,心氣沒未到達巔峰。

二來,他的本錢還不足以支撐他割據一方、並肩群雄……

“朕了解漢王。”

張良輕嘆了一聲,淡淡的說道:“他既親自來了,不破吾天軍大營,他絕不會善罷甘休,天軍大勢已去,縱太公再生,亦無回天之能,既左右都唯是敗亡,朕願與二三子同赴九幽,再舉黃天大旗!”

說到此處,他忍不住再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想當初,朕隨大賢良師周遊九州、懸壺以傳道,見姬周橫征暴斂、置百姓於水深火熱,便下定決心推翻姬周、再造山河,還九州朗朗乾坤,兢業十載,吾道興盛過、也衰敗過,而今再回首,吾等卻早已與昔年深惡痛絕之姬周同類,今日遭此劫難,或也是天數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