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燭光搖搖晃晃的, 罩在琉璃罩子裏,元貞瞥一眼:“這麽一大早,陛下好興致。”
黑燈瞎火堵在屋裏等了這麽久,真是煞費苦心。假如他今天不回來, 還真是很想看看祁鈺白等一場後, 臉上是什麽表情。
祁鈺聽出來諷刺的意思,不過此時心情大好, 便只是笑吟吟的說了下去:“一大早就收到了北邊的捷報, 想著你肯定也惦記著,特地過來說給你聽, 沒想到你竟然不在,去了哪裏?”
捷報。所以這第一仗,馮大年果然打贏了。皇帝這是迫不及待來向他炫耀,緊跟著的,應該還有報復。元貞笑了下:“回家。”
果然是回去了,他對那個新婚夫人,竟然如此上心。但也許,是回去布置吧, 畢竟仗已經打起來了, 他能不能翻身,也都要看這次有沒有機會,近來朝中跳出來那麽多支持他的人,未必不是他暗中運作的緣故。祁鈺悠悠看著元貞:“讓朕怎麽說你呢?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朕對你已經是網開一面, 你卻還是這麽我行我素, 拘押期間擅自外出是欺君之罪,這次連朕也不能再偏袒你。”
心裏一陣痛快。元貞倚仗的是什麽?無非是能打仗, 如今馮大年也勝了,可見打仗這事,並不是非他不可。“來人!”沉聲一喚,底氣十足,“即刻押元貞去刑部大牢!”
整齊的腳步聲中,一隊金吾衛一湧而入,元貞神色淡淡的沒什麽反應,邊上鐘吟秋胡地說道:“慢著。”
正要上前拿人的金吾衛不由得停住了沒敢再動,祁鈺立刻看過去,鐘吟秋微微皺眉神色嚴肅,他料到她會勸,但她性子柔順,從來不曾當著外人給他難堪,便是勸,也都是事後私下裏勸,今天是怎麽了?思忖著,神色嚴肅起來:“皇後有什麽話要說?”
“陛下,”鐘吟秋向他靠近些,壓低了聲音,“事關重大,尤其是昨天百官剛剛為此諫言,此時突然拿人難免又生爭議,馬上就是早朝,不如等早朝時攤開了說,證據確鑿,更為穩妥。”
祁鈺一時無法確定她這番話,是為元貞好,還是為他好。拘押期間私自離開,鐵板釘釘的罪過,就算拿到早朝上議,那些人也無話可說。看起來好像是為他著想。馬上就是早朝的鐘點。思忖著:“這麽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況且戰況多變,還是留幾分余地的好。”鐘吟秋聲音低低的,“陛下信得過我的話,不如我好好勸勸他。”
“朕怎麽會信不過你。”祁鈺笑著,心裏無限狐疑。戰況的確瞬息萬變,但馮大年能勝第一仗,必定也能勝了後面的,他有這個信心。但又隱約有些擔心。而鐘吟秋對這事這般上心,也有點怪,只是說不出怪在哪裏。最近總覺得她有點怪,但細究的話,又跟以往沒什麽不同,難道是他多心了?“好吧,朕得去上朝了,你跟松寒好好說說。”
起身往外,向身邊的太監遞個眼色,走出幾步,但見房門開著,裏裏外外都是他的心腹,這種情形,他們又能說什麽。祁鈺放下心來,快步離開。
屋裏,鐘吟秋嘆口氣:“你這樣也不是第一次了,天家威嚴擺在那裏,你只管由著性子,讓陛下和我都很為難。”
元貞輕嗤一聲:“殿下若是沒別的話,也不必再說了,我從來也不是個聽勸的性子。”
鐘吟秋低著頭,嘆了一聲:“你是回家,探望你夫人了嗎?”
“怎麽?”元貞反問。
“沒什麽。從前並不知道……”從前並不知道,他一旦鐘情,竟會是這個樣子。年少時習慣了祁鈺的溫存體貼,總覺得那樣的男子才可托付終身,原來,都錯了。“山上冷清,她孤零零一個人在家,須得多注意安全。”
元貞心裏一動,定睛看時,鐘吟秋低著眉眼,似乎只是隨口一句。然而這話,怎麽聽怎麽覺得另有深意。難道是提醒他,祁鈺會對她下手?不覺警惕起來:“我會留意。”
鐘吟秋擡眼:“祝你們早生貴子。”
又頓了頓:“我也很想,有自己的孩子。”
元貞心裏又是一動,沉默著,看見她擡起眼,溫和平靜的口吻:“陛下對你一再容讓,他整天操勞國事,我看著實在是不忍,哪怕念在曾經的情分上,你也該收斂收斂,不要讓他那樣為難。”
這話,又像是她從前經常勸他的那些了。元貞一時也吃不準她到底想說什麽,淡淡說道:“等早朝散了,自然有定論,陛下也就不用為難了。”
“你認個錯低個頭,陛下也好讓你一步,這樣豈不是皆大歡喜?”鐘吟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