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以為閨女不懂什麽是前妻,正準備解釋的季茉,擡眼就對上了女兒一言難盡的小表情。

她瞬間樂了,心底沉甸甸憋著的郁氣也消散了不少:“你知道前妻是什麽意思?”

問完這話,她又反應過來,女兒剛清醒時與自己說的話。

聿聿說她從前能接收到外在的信息,只是沒有辦法清晰的表達出來。

雖說已經破了四舊,但大多人還是信奉鬼神的。

就比如季茉,在她看來,從前的閨女與其說是傻,更像是丟了魂。

想到這裏,季茉忍不住又問一遍:“聿聿真知道前妻是什麽意思啊?”

陳弄墨聽出了母親話中的調侃與輕松,瞬間就明白了父親與他那位前妻之間,應當沒有她以為的那些狗血事情。

她沒急著追問細節,而是試探道:“我一定要離開嗎?不能跟你們一起?”

相較於寄人籬下,她還是覺得跟著疼愛自己的父母更加安心。

至於吃苦什麽的,前世28年苦日子過得也不少。

季茉臉上的笑一收,慈愛的表情退的幹幹凈凈:“不行!”

語氣堅決,眼神堅定,毫無商量的余地,極善觀察人情緒的陳弄墨斂了斂鳳目,乖順的換個話題。

她將身子往後挪了挪,慢慢倚在木質的床頭才軟著嗓音問:“那您跟我說說那位秋華媽媽。”

心中則開始冷靜分析,不跟著父母下放的好處。

理智上來說,她在外面,利大於弊。

除了要面對寄人籬下的尷尬可能性外,分開對於她與父母兩人才是最好的。

方便奔走,方便照應,方便...

完全不知道瞧著單純乖巧的閨女,腦中已經分析了各種利弊的季茉真怕閨女刨根究底,問她跟老陳要去哪裏,為什麽不帶她,又什麽時候才能回來這些難以回答的問題。

如今見她主動轉移了話題,心中頓時松快了下來,輕嘆說:“這事兒得問你爸。”

端著一杯牛奶進來的陳德茂聞言納悶:“什麽事情得問我?”

季茉嗔怪:“你進屋怎麽沒敲門?”

陳德茂無奈:“門都沒關。”

說話間,他人已經來到了床邊,將手裏的牛奶遞給閨女:“爸爸不是叫你每天早晚都喝一杯補補身子嗎?”

陳弄墨伸出雙手接了過來,靦腆道:“我忘記了,謝謝爸。”

“剛才說什麽呢?”陳德茂搬了張凳子坐在床邊不遠處。

丈夫早年趴在雪地埋伏,一兩天不動彈是常有的事情,如今一到冬天骨頭縫裏就疼的厲害,尤其下雨的時候。

季茉從閨女的被子裏掏出一個熱水瓶遞給丈夫抱著,才道:“說你跟秋華姐的事,小丫頭人小鬼大,瞎想八想的,估計把你當成周鵬那樣的人了。”

周鵬從前是陳德茂下面的一個副營長,功還未成,就抖了起來,自覺了不得,搭上了城裏供銷社的一個營業員,死活要離婚,美其名曰與鄉下養育了三個孩子的妻子沒有感情,結婚只是封建社會的產物。

口號喊得很是響亮,實際上內裏的齷齪有眼睛的都看的明白。

其實這種事情並不鮮見,但陳德茂這人性格板正,最是看不慣人品有瑕的,當下就關注起周鵬這個人。

在了解到他各方面都不算突出後,當年在轉業復員的名額裏,就加上了周鵬的名字。

倒不是蓄意針對,只是在他看來,一個人連小家都不能忠誠,何談大國。

這要是別人誤會他與周鵬那樣的玩意兒是同一類人,陳德茂肯定要黑臉。

但親閨女...他只能無奈的擡手點了點小丫頭,才開始講起了他與前妻曹秋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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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陳弄墨看來,故事並不算多復雜,也的確沒有她腦補的天雷與狗血。

1940年那會兒,18歲的陳德茂與訂了娃娃親的鄰家22歲姐姐曹秋華在父母之命下結了婚。

在吃飽肚子都困難的年代,村裏家家戶戶都這樣,到了合適的年紀就結婚,愛情是什麽誰會在意,那是有錢人的消遣。

曹秋華8歲開始下地幹活,可以當做半個勞力使喚的時候,4歲的陳德茂還是個穿著開襠褲,到處撲騰的小小蘿蔔頭。

認真算起來,曹秋華是看著陳德茂長大的。

從小認識,所以婚後兩人的日子過得挺好,雙方長輩更是疼人。

本可以和和美美一輩子,但意外卻在曹秋華懷孕四個月的時候,毫無征兆降臨。

R鬼子進村搶糧屠殺,大半村民都糟了毒手。

等去縣城醫院檢查身體而逃過一劫的小夫妻回來時,清晨到傍晚,短短一個白天的功夫,人間已成煉獄。

除了他們小夫妻,兩家再也沒有一個活著的。

這樣幾乎滅頂的打擊,饒是心性堅毅爽利的曹秋華,也被刺激的差點流了產。

再後面,安葬好家人,心裏全是仇怨的兩口子為了報仇,幾番商量,便有了陳德茂參軍的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