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祁隨之比賽的第一天, 明暄戴著耳機在家裏畫畫,耳機裏什麽也沒有放,那一副用了很長時間的耳機只是戴著, 就足夠讓他在焦慮的環境下稍微靜下一些心。

窗外是高照的艷陽,明暄走進了畫室。

畫室不算很大,重重疊疊的擺了不少幹透了的油畫。

每一幅都是在不知道有沒有祁隨之參加的比賽裏,明暄把自己關在這間畫室沒日沒夜熬出來的。

明暄將畫架上那一幅還沒完全幹透的畫搬下來放在了陰涼的地兒後,蹲下身把畫架扛到了陽台, 戴上繪畫圍裙, 端了個小板凳坐在陽光下調色。

心境不同以往, 明暄眯著眼順著窗往外看,回過神後在調色盤上擠了一些淺色顏料。

從朝暉到夕陰,他是被祁隨之打過來的視頻電話斷下的手下動作。

放下調色盤, 沾了顏料的手在圍裙上蹭幹凈,拿過手機接通了視頻。

視頻那端的祁隨之抱著頭盔, 賽車服的拉鏈被拉開,緊實的胸膛上有很淺的一層汗, 夕陽余暉下朦朧出一層暖橘色。

“暄暄,在幹什麽?”祁隨之的聲音有一些喘,高強度運動後的人隔著手機屏幕也掩蓋不了吸引人的荷爾蒙。

明暄眨了眨眼, 鴉羽般的睫毛被落照拖出長長的影子, 搭在臉頰輕顫。

“在畫畫。”邊說著, 明暄邊轉過手機向祁隨之展示自己還沒完成的這一副畫。

蔚藍的天空連著清透的海水,日光下泛出點點光芒, 像閃耀的鉆石。

是很陽光的一幅畫。

明暄問:“你比賽結束了嗎?”

“今天練習賽和排位賽結束了, 明天正賽。”祁隨之捋了一把頭發, “你把定位發給我, 我明天去找你。”

“嗯?”琪琪在屏幕那段探了個腦袋出來,“你明天不跟我們一起回?”

“嗯,幫我男朋友收拾一下東西,他之前住在西雅圖。”祁隨之點頭道。

琪琪:“……行,行行行,那明天正賽結束我就不管你了啊戀愛腦,你自生自滅。”

維修工們和陳珂發出毫不留情的笑聲。

明暄聽著屏幕那端祁隨之的朋友們和他插科打諢,艷羨地彎著眼角淺淺笑。

聊了沒一會兒,祁隨之就被維修工之一喊走,說要討論一下避震器的問題。

電話掛斷後,明暄將未完成的畫勾上最後幾筆,端回了畫室放在陰涼地。

走進浴室沖了個澡,洗掉了身上顏料和松節油的味道後,走進廚房,用冰箱裏僅有的食材做了一頓很簡單的晚餐。

不再像以前得知有比賽的任何一次連著好幾天無法安睡。

祁隨之第一天的比賽結束後和他通了電話,是無恙的,使得明暄放下心來,有了困意後就翻身上了床。

但潛意識是不可控的,夢境是雜亂無章,卻好似身臨其境的。

虛無的一片晦暝漆黑,目不可視的荒蕪中,泄壓閥的聲浪從四面八方傳入耳中,卷起的風拂動他的頭發。

眼不可見,口不可言。

直到遠方泛起猩紅火光,逐漸膨脹蔓延,灼熱感距他越來越近。

火光中,祁隨之伏在摩托車上,右側的把手掛著一袋草莓,周遭的火光顯出可怖的臉,躍動,變化。

他好似回到了那幢壓抑的房子裏,歡樂頌的曲調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直到沉重的一聲,鋼琴曲戛然而止,只剩下了顆顆圓潤飽滿的草莓灑落滿地。

明暄在夢境裏無望地掙紮,直到他猛地睜開眼。

窗外下起了雨,有風吹,雨飄進窗戶帶來涼意。

天色是暗的,看不出時間,明暄攥著被子打開手機。

他被夢魘住了整整一個晚上,現在已經快要七點了。

翻身下床洗了把臉讓自己徹底從夢境中掙脫後,明暄思慮再三,打開uw medicine。

shelly今天上午九點半正好處於空閑時間,明暄摁下預約後,拿著衣服去往浴室洗掉了粘膩的冷汗,換下被汗濕的睡衣。

撐著傘出門後,繞到不遠處的咖啡廳點了兩杯咖啡,提在手心帶著去往了shelly的診室。

心理咨詢室內不似室外的陰沉,亮著明晃的光。

明暄把手中的咖啡放在桌子上,抽出一杯卡上杯托推向了那個眉目溫柔的金發女人。

“謝謝。”shelly拿過那杯咖啡抿了一口,隨意地開口,“聽昭說,你上個月回國了。”

shelly是明昭的博士同門,也是明昭介紹給他的心理醫生。

明暄當初來美國的時候狀態太差了,他沒有選擇居住在洛杉磯也是為了不讓自己反復崩潰的情緒影響到明昭。

“是的。”明暄點頭,“我見到了我的……男朋友。”

shelly對措辭敏感。

明暄說的是男朋友,而非以前提及時說的前男友。

明暄輕輕抿了一口咖啡,像講故事一般陷入回憶,把他在國內的經歷和他心中的憂慮全都講給了shelly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