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他走近了, 盤腿坐在地上,平樹看到旁邊有個鍋,是她之前問他要的電熱小火鍋, 裏頭還分鴛鴦格那種。

裏頭似乎壓著什麽東西,他剛要伸手打開,宮理道:“可別。是我在讓那小海葵嘗試嘗試西伯利亞式桑拿服務。”

她坐起來。平樹注意到她頭發又長了不少,發梢快要能碰到肩膀上了, 翹起來的發絲在昏暗中就像透明的一樣。

宮理短褲下沒穿鞋襪的銀腳放在地面上, 伸手拿起一罐飲料。

平樹靠在床邊, 仰頭看她:“你需要我陪你一會兒嗎?”

宮理仰頭喝飲料, 脖頸纖細而柔韌, 她銀手擦了擦嘴角:“嗯。啊對了,把我之前的仿生肢體拿出來吧。”

平樹跪坐在地上, 從肚子裏都給掏出來, 宮理發現她的仿生大腿上還裹著衣服:“你沒動過呀。”

平樹手一抖:“我、我動它幹嘛?”

宮理:“哦不是,我以為你肚子裏的東西都是在隨身空間堆成一座山那樣, 翻找別的東西,肯定會碰到。”

平樹把衣服放下來:“這麽重要的東西, 肯定有單獨的空間放它啊。”

宮理道:“你身體裏還有單獨的空間, 是我碰不到的嘛?”

他連忙拽住衣服, 把自己擋的嚴嚴實實:“你別再把手伸進來了!”

宮理笑起來:“怎麽呀?很難受?”

平樹搖頭又點頭。他倒是還算能接受, 主要是憑恕太聒噪了。

宮理沒再逗他,她穿著短褲背心, 坐在行軍床上將自己的銀色義肢卸下來, 重新換回自己的仿生腿臂。

平樹道:“要我幫你嗎?”

宮理點點頭, 他伸手拿起她柔軟肌膚的右臂,小心翼翼的幫她對上肩膀處的接口, 非常仔細的安裝到位。

宮理低頭給自己換腿了,摘掉一條銀腿的時候,她有點坐不穩,伸手去夠仿生腿的時候,差點歪倒在行軍床上。平樹連忙扶住她的腰和肩膀:“我幫你拿,別亂動啦!”

他肩膀抵住宮理,伸手將她仿生肢體拿過來,肌膚細膩柔韌,他指尖按上去,壓出一點微凹。他低頭不太敢看,一邊扶抱著她,一邊把仿生腿遞過去。

宮理笑:“我哪有那麽脆弱,摔地上就摔了唄。”

她接過來,自己撐起身子換腿。

平樹心裏有點悵然若失。他每次看她躺在修理台上,或者是給自己換義肢時,總有種奇異的感覺。就覺得平日裏遊刃有余的宮理,在那個時刻如此脆弱又需要他幫助。

他有時候恨不得希望宮理能怕黑,宮理能只吃他做的早飯,能脆弱的需要他扶著她。

但那樣的時刻太少了。

她總是顯得如此無堅不摧、混不在意。

宮理換好後起身走動一圈,找回了平衡,道:“我現在要出去一趟了。你幫我收拾一下行囊吧,有些事我不適合在這裏做。”

平樹嚇了一跳:“你要走?要去哪兒?”

宮理笑:“出差。啊,這幾個臭魚爛蝦,我就連著鍋端走吧。鍋不一定拿回來了。還有幾件衣服,這個木匣子——”

平樹忍不住急道:“那你就帶我一起走,我都給你裝著這些東西。”

宮理搖搖頭:“那可不行,你會害了我的。”

平樹:“我怎麽會害你!”

宮理笑著晃手指:“若是變成了汙穢者,你都不是你了,那就有可能害了我。此行我只能帶一個人去。一個沒能力傷害我的人。”

……

平樹上二層半天都沒下來,班主任有些耐不住,都想上樓偷聽,忽然看到平樹走下了樓梯。

班主任眨眨眼道:“宮理呢?”

平樹道:“她……她已經走了。”

班主任:“走了?!走去哪裏!”

平樹:“她說是去找絳響了,讓我們等幾天。啊,對,她要玻璃缸與她同行——”

玻璃缸手指搭在浮空金屬椅的觸控板上,道:“只有我?”

平樹點頭:“只有你。她說給你的聯絡器上發了位置。”

其他幾個人圍上來,急道:“她到底要去做什麽?”

平樹兩只手捏在一塊:“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她說……她要成為最後一位眷族之王。”

……

玻璃缸的金屬椅子順著聯絡器指示的方向漂浮了很久,穿過砸在湖面與谷底的巨石,他路上沒有見到任何汙穢者或變異者意圖攻擊他。

仿佛所有受外神影響的怪物,都已經成了無頭蒼蠅。

谷底又緩緩升起灰藍色的霧氣,玻璃缸在詭異的霧與遊蕩的汙穢者間穿行,直到跟聯絡器上標注的點重合,但他環顧四周,只看到垮塌的山體,枯萎的植物與濃稠的霧。

他忽然聽到一點細碎的風聲,頭皮發麻,仰起頭來,只瞧見一個身影懸在空中,緩緩降下來。

玻璃缸忽然升起當時蟲系眷族之王出現的那個夜裏的恐懼感,隨著那身影的逼近,他感覺自己胃部都在痙攣著。忽然那身影擡手,他身上的不適感大為減弱,也看清了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