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如果說照片, 是三維空間二維化,那宮理就感覺這些出現在她頭腦中的語言,是“高維度語言”在她頭腦中的低維度投影。

人類的語言是盡力描繪意思的工具, 那這語言便是直接將某種復合的、多重的含義直接輸入她頭腦。

[妳已是我最後的“子嗣/工具/王”,我因這“妄徒/人類/渣滓”而“感染/疼/瀕死”,替我殺了它!]

[“剔除/治愈/吃”它!]

那血根之中的絳響怒道:“不要靠近它了!”

宮理感覺到,她體內的四只眷族陷入瘋狂的興奮中, 而那顆蛋的破損處, 也流下越來越多藍紫色的液體/虛霧。

[將你“制造/選中/寄生”的肉|體沐浴在星空之下吧……你將會……成長為“真正/唯一”的“半神/意志/我”……]

三個種族的眷族之王, 其中一個被絳響所殺, 絳響自身選擇了反抗襲擊外神。那麽被寄生的宮理就是最後一個眷族之王。

所有的眷族之王都可以覲見眷族之王, 但外神表達過,只有爭鬥中最後一位眷族之王才有成為半神的能力。

那所謂成為半神的能力……

宮理此刻扔下的背上的包裹, 任憑包裏的服裝與武器散落一地, 看起來恍惚般走向那流淌在地面上的霧或液體。

她寄生著小章魚與小海葵的白皙手臂露出來,肌膚上生長著鱗片、鰭與粘液, 甚至手的形狀已經不是手,指縫之間有蹼與肉膜。

隨著靠近, 那手臂皮膚之下, 肌肉痙攣蠕動著, 終於, 指尖探向了流淌的星塵,四肢落入那卵繭下方流淌的液體中, 幾乎是瞬間被淹沒!

手臂肌膚緩緩融化, 交疊的四肢幾乎是化成一團液體, 然後像是被看不見的手重塑,捏形……

[啊……]

[不要抵禦, 感受與我融為一體的“狂喜/痛”,我的“子嗣/眷族/奴”,我見到了你們的努力,我認可你們的融合,我之下造物皆可為我所用……]

[我將用它生出雙足,我將用它離開此處,我將去往下一個“山巒/聚居地/城”,你們是曾替我探索外部的先驅者,理應由你們獲得這份“成神/被吃掉/死”的殊榮——]

宮理腦內似乎傳來小海葵那四個眷族的喘|息與尖叫,仿佛在說,多麽冰冷,多麽甜蜜,它們身為眷族的意識,像馬路邊柵格蓋上融化的雪糕,維持個體的邊界線都像是融成一灘奶油流淌進下水道裏……

宮理意識到,眼前的外神將四個眷族融合又融化,化作像它一樣的液體攪在一起。

這是將眷族升為神格?

還是將它們吃掉?

是眷族之王成神?還是眷族寄生的軀體連同眷族自身都被外神寄生?

視野渙散,精神碎化,“祂/母親/神祇”顫抖著未成形的嘴唇,睜開新長出的雙眼,在這個靈脈深處紮根的時間,使它得以復蘇與成長,但它也陷入了困境與包圍。

春城已經成了囚牢,它必須要第一次寄生第一次離開卵——

這眷族們找來的身體,就由祂接手了。

而當“祂/母親/神祇”睜開眼睛的第一個瞬間,看到的卻是另一雙無機質的灰白色瞳孔,以及那張面容上嘲諷的笑容。

祂有些疑惑。

是鏡面,是幻覺,還是……

若說眷族接手了人類的軀殼,而它融化吸收了眷族,自然也寄生在這具軀殼上,那眼前的是什麽?

是陌生的來者還是——

祂忽然注意到自己變形的身體如此殘缺,胸腹只有成排的參差如獠牙的肋骨,不但如此還有幾根細管連接著它與眼前銀色手臂的女人!

細管內似乎有什麽紅色液體在流動,就像臍帶或血管,它無法理解……

而血根中的絳響開始狂笑,笑的快吐了:“這就是尼瑪仿生人的玩法!傻了吧,爺有兩副胳膊腿兒!你寄生的不過是四條備用的胳膊腿罷了!”

宮理嘖了一聲:“你比我更像反派啊。”

眷族當然可以寄生在她的身體裏。

但假設她的身體不止一套呢?

宮理最早提出這種想法,就是在與甘燈見面時。

她撥弄著棋子:“你說,如果我就讓這群眷族寄生又怎麽樣呢?寄生在我手臂上吧,到時候我把寄生著他們的胳膊一換,它們也掌控不了我的身體。”

甘燈手肘撐在桌子上,盯著她:“我也是這種想法。而這種事,能做到的仿生人或許只有你。別的仿生體,其本質跟機械合成物並無區別,但你的仿生體可以再生、可以變化,正處在人與仿生人的曖|昧區間內。它們能寄生嗎?它們會察覺嗎?”

宮理垂眼,又喝了一口酒:“這就是關鍵。而且哪怕如果它們寄生在我手臂大腿上,可我不能像絳響抵禦它們侵襲我的大腦怎麽辦?太危險了,別說是引狼入室,這簡直就是在鯊魚池裏便血——”

甘燈喝酒的手一僵,無奈道:“……你能好好打比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