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焚屍(第2/5頁)

就在兩個時辰之前,她心底仍然懷著這般疑問,這個世道如此野蠻封建,她絕無可能入鄉隨俗接受一切,文明的割裂令她毫無歸屬之感,偏偏她又是如此渺小,可直到此時,秦纓自己給自己喂了一記定心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絕不是白來這世道的。

待馬車停穩,秦纓率先跳了下來。

白鴛膽戰心驚的跟下來,進門之時腿都是軟的,眼看著到了中庭,她最後一次問秦纓,“縣主,咱們當真……當真要去看死人屍體嗎?”

秦纓明白白鴛的恐懼,她安撫道:“我知道你害怕,你留在外面,讓沈珞陪你,我自己和謝欽使進去看看便是。”

義莊建成多年,因是停放死屍之地,少有人打理,如今中庭內苔蘚雜草叢生,正門外一盞灰白燈籠隨風搖蕩,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駁鬼魅的影子。

白鴛連忙搖頭,“不不不,奴婢要陪在縣主身邊的。”

秦纓遲疑道:“今日的死者是被燒死的,必定面目可怖,我勸你留在外頭等我。”

白鴛還沒見過燒死之人是何種模樣,她想象不出來,只堅定道:“縣主必定也是怕的,奴婢要陪著縣主——”

秦纓眼底露出幾分憐惜,“我怕你會後悔。”

白鴛胸膛一挺,“奴婢絕不後悔!”

秦纓嘆了口氣,“好吧,那你站遠點——”

主仆二人的話傳入謝星闌耳中,他站在門口等候,目光又深深地落在秦纓身上,這時,兩道腳步聲從裏面快步而出。

“這麽晚了,是誰過來了?”

從內堂走出來的是一長一少兩個差役,他們雖身著公服,可那公服卻洗得老舊發白,年輕的那人也就罷了,年長的那位領口都系得歪斜,此刻慢吞吞地跟在年輕衙役之後,眉頭擰著,一臉暴躁兇相,似乎很不耐煩應付。

“啊,是金吾衛的大人!”

年輕差役看到了謝星闌的官袍,立刻上前道:“小人王赟,他叫袁守誠,小人們是京畿衙門在義莊的看守,不知大人是為了何事?”

謝星闌開門見山,“竇煜的屍體可在此處?”

王赟忙點頭,“在的在的……”

“帶路——”

謝星闌一聲令下,王赟連忙引路,那袁守誠站在一旁,表情雖收斂了幾分,可見謝星闌還帶了兩個女子,眼神格外不屑,秦纓進門時看見他,四目相對之時,袁守誠雖然低下了頭,可秦纓還是看得分明,面前這個年近不惑的衙差對他們很有敵意。

她未曾深想,只往停放屍體的後堂而去,待過西北方向的角門,一處闊達的後堂便映入了眾人眼簾,一排排的停屍板床放在地上,只有三張板床上放著屍體。

王赟指著一張放了冰盆的板床,“這就是竇公子的遺體,另外兩具是無名屍,已經多日無人認領了,竇家人送了冰盆來保存遺體,因此他遺體如今還算能看。”

三具屍體上都蓋著草席,刺鼻的臭味從另外兩具屍體處散發出來,白鴛一進後堂就捂了口鼻,這時,說完話的王赟“刷”地一把將草席掀了起來,板床之上是一具體表黢黑的屍首,屍首衣物和頭發被燒的精光,此刻直挺挺地平躺著。

仔細一看,他身上除了被熏黑,還沾著不少碳灰,連身下床板上都落得是,跟來的馮蕭此刻又點了一盞燈籠,待往那屍體上方一照,這才瞧見屍體表面竟是大大小小的黃黑血泡,這些水皰化膿的化膿,水腫的水腫,而燒傷最嚴重小腿和雙足,屍表被燒出一片焦痂,焦痂又順著皮紋生出梭形裂口,隱隱可見裏頭腥紅的血肉,再定睛一看,這些皮肉裂口裏竟還有米粒大小的屍蟲正在蠕動……

白鴛將恐懼的驚叫死死捂在嘴裏,但看清化膿的水泡和屍蟲之後,她再也忍不住地轉身跑了出去,“嘔——”

隱約的嘔吐聲傳來,秦纓忙吩咐沈珞,“你出去看看。”

白鴛反應如眾人所料,其他人此刻都看向了秦纓,似乎想看看她能強撐到幾時,然而誰也沒想到,秦纓吩咐完便上前幾步,徑直走到了板床跟前,她甚至還傾身,冰肌玉骨的面龐,距離那焦黑生蛆的屍體只有一尺來遠。

她用絲帕輕掩口鼻,看得十分仔細,“雙足和小腿三度燒傷,從膝蓋往上,燒傷逐漸減弱,只有二度到一度,這樣分明的界限,說明他死的時候,雙足和小腿一直靠近在火勢旺盛之地,而上半身則離得相對遠一些,這說明了什麽?”

她去看謝星闌,像是在考較他一般,謝星闌劍眉微擰,“說明他在火場之中長時間未動。”

秦纓直起身子,“兩種可能,要麽是當時他已經因為窒息暈倒,要麽便是起火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前者是燒死,確有可能是他自己造成意外,但後者是焚屍,此案便是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