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守德(第2/4頁)

“當日知書來送早膳乃是辰時初,而兇手知道知書送早膳的時辰,在知書來之前,兇手便得布置好現場,要令竇煜‘站’在窗後,他至少得死了三到四個時辰,因此,他死亡的時間必定是在前夜子時到醜時之間,否則竇煜根本‘站’不起來——”

“而這東廂窗前,放著一張琴案,還有一個半人高的瓷瓶,這些東西可以抵住死者僵硬的軀體,令他看起來像站著一般,等屍僵緩解後,屍體又癱軟著倒下,大火將琴案燒掉,只剩了一個瓷瓶放在一邊,誰也看不出死者的布局。”

“而竇煜是中毒而死,那毒正能令他嘔吐腹瀉,痛苦難當,因此他死的時候,口眼皆是微張,正是此處證明他絕不可能是被燒死。”

見秦纓竟能自圓其說,崔慕之挖空心思找她言辭中的漏洞,“那早膳呢?”

“早膳不是竇煜用的,而是在知書離開之後,兇手從食盒中將早膳取出,扔進了前面的竹林之中。”秦纓看向謝星闌,“昨日我來此之時,正碰到來砍伐竹林的下人,他們發現了一處被大火燎死的蟻穴,當時我便覺得奇怪,竹林裏泥土幹硬潮濕,根本不適合螞蟻築巢,那麽那般多螞蟻從何而來?”

謝星闌蹙眉,“是竇煜的早膳,他喜好甜食,將糕點扔進竹林,正好吸引了螞蟻來覓食,而大火在晚上才起,整整一日,正引來了足夠多的螞蟻。”

崔慕之只知質問秦纓,謝星闌卻能幫她補充陳述,秦纓心境微舒,語氣也柔和了幾分,“不錯,因此知書午時過半送午膳之時,才發現食盒空了,再加上看到了竇煜的身影,自然覺得是竇煜用過早膳,你前次說兇手放火用了延時之法,但他更厲害的是在死者的死亡時間上混淆視聽,徹底替自己備好不在場證明。”

崔慕之見秦纓與謝星闌說話時的語氣都變了,心底頓時生出一股子復雜滋味,他又冷聲問:“可是你剛才說,屍僵要在十二個時辰之後才會消解,可葛明芙當天下午來的時候,才不過申時,距離他死亡也才八個多時辰,可她卻沒看到竇煜的身影,難道期間兇手又返回了含光閣不成?”

秦纓倒沒想到崔慕之將案情記得如此仔細,她正想讓崔慕之心服口服,一旁謝星闌卻冷誚地輕嗤,“崔大人堂堂大丈夫,何必對一姑娘咄咄逼人?她剛才分明說過,天氣熱屍僵便消解的快,兇手為了放火,曾將放在中堂的火盆搬到了東廂,兇手早間搬好了火盆,將竇煜的屍體烤了四個時辰,因此他只‘站’到了午時之後,待屍僵消解屍體變軟,自然便站不住了,崔大人不會蠢的連這都聽不明白吧?”

崔慕之只想找秦纓言語中的破綻,哪能想的面面俱到,眼下被謝星闌揪住錯處,冷峻面頰上當即青紅交加起來,但謝星闌還不收手,他看向周顯辰和竇啟光,“竇少卿,周大人,你們聽懂了嗎?”

周顯辰是個旁觀者,又當了多年府尹,自然不是個呆笨的,立刻點頭,“明白,本官聽得明白——”

竇啟光也啞聲道:“沒想到煜兒前一夜便被謀害了……”

謝星闌譏誚地看向崔慕之,眼神明晃晃在說,你怎麽連垂暮老者都不如?

秦纓瞥了謝星闌一眼,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迷惑,前世謝星闌在三四年後才與崔慕之明著杠上,但如今,他便看崔慕之十分不順眼了。

崔慕之臉色黑如鍋底,但他仍不死心,竟問秦纓,“誰教你這些?你怎可能懂這些?”

秦纓嘆了口氣,“你別管誰教的,你若不信,可找出錯漏之地反駁,若找不出,便莫要在此糾纏不清。”

她又去看謝星闌,“此前案發時間算錯,嫌疑落在了葛明洲身上,這正證明他不會是兇手,如今要從十一日當夜開始查起,知書那天晚上來給竇煜收拾屋子,兇手必定是在他離開之後才過來,而下毒之物,正是蒲陶糕。”

謝星闌道:“竇煜沒有晚膳之後用膳的習慣,但仍然吃了蒲陶糕,足見此人與他十分親厚,而兇手晚上殺人,第二日早上布置現場,這一早一晚,都得有不在場證明。”

他立刻吩咐謝堅叫齊眾人在似錦堂匯合。

崔慕之眼神晦暗不明,他盯著秦纓看了片刻,忽然對周顯辰道:“去把你們衙門的嶽仵作叫來,雲陽縣主並非衙門公差,怎能只憑她之言斷案。”

周顯辰有些作難,卻也不得不吩咐衙差去衙門叫嶽靈修前來。

秦纓見崔慕之如此,挑了挑眉頭,但她懶得多言,轉身便往似錦堂而去,謝星闌跟著她過來,問道:“如何發現的?”

秦纓嘆道:“昨夜爹爹在經室看了一夜經文,今晨我去的時候,也在窗欞上看到他的影子,當時以為他在看經,可進門才發現他直坐著睡著了,他後靠著椅背,身前抱著軟枕,這才令我想到,死者也是可以‘站’起來的,但只能站十二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