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頂罪(第3/5頁)

走到跟前,嶽靈修上前敲門,沒多時,院子裏傳來一道慢吞吞的腳步聲,很快“吱呀”一聲,門扇被人從裏頭拉了開,緊接著,一張滿是皺紋的臉露了出來,看到是嶽靈修,江征笑道:“我就知道是你小子——”

話剛說完,江征笑意一滯,他注意到嶽靈修身邊還站人,嶽靈修喚了一聲“師父”,又道:“這是雲陽縣主,縣主如今幫著衙門查一樁案子,今日來,是想問您一件舊案,那案子當年是您驗的屍。”

“雲陽縣主……”

江征輕喃一句,表情忽然古怪起來,一邊行禮一邊上下打量秦纓,又謹慎地道:“小人已經辭了官府的差事,不知您要問那樁舊案?”

秦纓肅然道:“貞元十年五月末,京城生了一件連環殺人案,死者皆為身著紅裙的年輕女子,她們死前被侵犯,面頰還被兇手劃了十多刀,你可記得?”

江征眉頭微微一皺,眼底也閃過一絲驚詫,“縣主為何要問那樁案子?”

秦纓目光微利,“因為那很可能是一樁錯判的冤案。”

江征神色幾變,終是將眾人請進堂屋落座,又倒了幾杯涼茶,將茶碗放下之後,擇了一張舊敞椅坐下,他眼底灰暗的厲害,又沉聲道:“縣主說的這樁案子,我記得,當年鬧得沸沸揚揚,三位遇害姑娘的屍體,都是我驗的,但我只是個仵作,在捕頭和大人需要我的時候,我當著他們的面驗看屍體寫下驗狀,若未遇見疑難之處,他們不會問我任何案情上的意見,因此從始至終,我對那案子都沒有任何話語權。”

秦纓理解他的顧慮,“你放心,你的驗狀我看了,你驗的十分詳盡,我正是看了你的驗狀才發覺當年的案子疑點眾多,你只需答我所問,我並非為了追責而來。”

江征微微松了口氣,只等秦纓發問,秦纓便道:“第一個案子的死者羅槿兒,你驗屍的時候,她的屍體可還算完整?”

江征頷首,“我記得兇手是晚上作案,屍體第二日一早便被發現了,應該是死在某處橋洞之中,我去拋屍之地的時候,屍體已經被擡了上來,當時屍體只生出了些瘢痕,人看著還是鮮活的,只是姑娘的臉被劃花的慘不忍睹,亦十分可怖。”

“當時死者的傷口十分平整?”

江征點頭,“不錯,傷口平整,血流也不算多,並且當時姑娘半邊衣裙和背部沾了汙泥,另外半側卻是幹凈的,我瞧著很有些古怪,後來驗明死因和大概的遇害時間,我曾懷疑過那橋洞不是作案之地,而是拋屍之所,卻沒有更多線索,當時當職的是郭捕頭,我提過此等疑問,但郭捕頭沒查出來,便不了了之了。”

秦纓微微眯眸,“那你可知兇手最後招供的證詞?”

江征搖頭,“我只有驗屍之權,驗完屍體之後其他事便與我無關了,直等到案子定案了,我才從當時兩個參與審問的衙差口中知道了金文延的說法,當時我其實有懷疑之處,但我身份低微,哪裏說得上話,後來金文延伏誅,我安慰自己兇手已經得到了懲罰,可這些年來,這案子卻時不時便要浮上我心頭,剛才縣主一說,我便知道終究還是老天有眼,我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實在不想帶著這些未了的牽絆去九泉之下。”

嶽靈修和謝堅皆面色凝重起來,秦纓便道:“經驗豐富的老仵作,就算不懂得分辨生前生後傷,那憑別的蛛絲馬跡也會有自己的判斷,所以你當年的確察覺出極多疑點,我猜你的驗狀上也並未寫明全部,你仔細說說你還知道什麽?”

江征略作回憶便道:“羅槿兒的傷口流血太少,衣物上的臟汙也很古怪,按理說女子被侵害,必定掙紮的弄臟各處衣物才是,再加上她的指甲裏也頗為幹凈,我便更懷疑那裏不是被害之地,且她後背只有幾道十分規整的淤痕,並無被石子雜物劃傷之痕,也很是古怪。”

“這是第一位死者身上的疑點,第二位死者手腕有被綁縛的痕跡,但勒痕上並無破口,只有淤傷,像是被一種十分堅韌細膩的帶子綁起來的,可他們從金文延家中搜出來的,卻是粗麻繩,麻繩粗糙,若被綁住掙紮,必定會磨得破皮出血,但這疑點也被他們忽視了。”

“而第三位死者,我記得是一位小吏家的小姐,金文延說是跟蹤那位小姐去書局買書,而後將其襲擊後拖入了廢棄的灶王廟中,後來帶金文延去指認之時,他走去了灶王廟西邊的側殿,那側殿坍塌了一半很是偏僻,晴天可住人,雨天地上卻要積水,因此地上長滿了陰濕的苔蘚黴斑,可死者的衣物之上,卻並無任何苔蘚黴斑的痕跡,反而沾了許多幹枯的稻草——”

秦纓眼瞳微暗,“他可是走錯了案發之地?”

江征沉沉點頭,“小人在初次驗屍時便去過灶王廟,那灶王廟西側殿坍塌,但東側殿卻是完好的,此前有乞丐在那裏住著,因此地上堆滿了幹草和氈毯,兇手行兇該是在東側殿才對,但金文延做為兇手,竟能走錯行兇之處,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當時郭捕頭見他走錯了地方,立刻將其打了一頓,認為他在故意戲耍衙門差役,最終還是定了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