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危險

“夫人, 國公爺回來了!”

晚霞鋪滿天際,盧炴披著一肩夕輝進了守慎院的大門,楊氏快步迎出來, 高興地喚了一聲“老爺”,然後便親自伺候盧炴更衣, 待盧炴換了常服在榻上落座,色香味美的晚膳也在榻幾上擺好。

楊氏親自給盧炴倒了杯酒,“老爺今日乏了, 喝杯酒解解乏。”

盧炴看了楊氏一眼,一言不發地端著酒杯抿了一口, 楊氏見他表情, 試探著道:“我昨夜與老爺說的, 老爺可想好了?”

盧炴聽得眉頭微蹙, 口中瓊漿也變得澀然,他艱難咽下,又將酒盞一放, 一邊拿著銀筷吃飯一邊道:“沒必要。”

楊氏面上本笑意滿堆,此刻像變臉般倏地散去,她不解道:“怎就沒必要?老爺也想讓瓚兒走軍中的路子, 既是如此, 為何不與宣平郡王府結交?宣平郡王乃是宗室之中最為貴胄的一門,還替陛下掌著半支神策軍, 這樣大好的機會,老爺為何不願試試?”

盧炴用膳的興致半散, 將筷子一放道:“你也知道宣平郡王府的身份, 如今咱們國公府不比從前,怎攀的上他們?你也知道, 此前郡王府看中的是韋家——”

盧炴在禮部任侍郎之職,而宣平郡王此前為李芳蕤挑選的夫婿,正是盧炴頂頭上司之子,最終連韋家公子也未做得了郡王府的乘龍快婿,郡王府又怎會看上他們家的孩子?

楊氏聽得冷笑,“老爺也知道我們不比從前?既然知道,便更該想法子才是,正好凝兒與郡王府的小姐有幾分交情,昨日她們母女在我們府上,也算相談甚歡,為何不趁勢找找機會?難道瓚兒往後只能娶個尋常官家女,而後承爵,再做個不上不下的小小侍郎嗎?”

盧炴絲毫不為所動,“我勸你少打這些主意,那郡王府的小姐與凝兒便真有交情,又有幾分?郡王府小姐會因為凝兒便來做她的嫂嫂?郡王府是什麽人家,你的心思別人一眼便知,你若非要舔著臉去討好去算計,可別怪我與你翻臉。”

楊氏本就滿心郁氣,一聽此言怒意上湧,登時從榻邊站了起來,“什麽叫我舔著臉去討好?我算計這一切難道是為了我自己?”

她滿是怨憤地盯著盧炴,“我真的不明白,當年老爺也是志得意滿,野心勃然的,可為何自從父親去後,老爺一日比一日謹慎,連咱們的院子,都改了‘守慎’二字,老爺在朝堂之上,明爭暗鬥不斷,的確要謹慎小心,可老爺這些年謹慎著謹慎著,竟謹慎成了縮頭烏龜——”

“你放眼看看京城,看看崔氏與段氏,從前他們哪裏及得上盧氏?如今卻個個都大權在握,老爺在他們跟前,只怕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老爺看看自己,哪裏還有半分盧國公的氣性?老爺自己沒有氣性也就罷了,還天天讓瓚兒也要小心謹慎,難道要讓瓚兒也變成縮頭烏龜不成?”

盧炴堂堂一家之主,被楊氏指著鼻子罵烏龜,心底自然惱怒,但他生生壓著,又往窗外看了一眼,“你嚷什麽嚷?!你要把我們的臉面都丟盡嗎?!”

楊氏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又憤憤道:“臉面丟盡?老爺與其在此說我,不如去看看你那好弟弟吧,這些年他做的荒唐事,哪件沒把我們的臉面丟盡?你作為大哥不管,今日有何臉面說我?”

她想到昨日,怒極反笑,“昨夜大好機會,我本想讓瓚兒多與郡王妃母女說說話,可你那好弟弟,竟為了一只病鸚鵡,非要瓚兒出面,去找宮中養牲司的鳥匠來,瓚兒說府上有客多有不便,你那弟弟竟說他去向郡王妃告罪!”

楊氏深吸口氣才將胸中怒火壓下,“到底是誰丟盡了臉面?瓚兒不想鬧到前院,只好幫他去找鳥匠,等他回來,郡王妃母女早就走了!”

說至此,楊氏眼眶一紅,直氣得哽咽起來,盧炴見狀便有些心軟了,嘆氣道:“我知道夫人委屈,但我只有這麽一個弟弟,再不成器,也不能將他關起來啊,我管也管過,連最親信之人都放去他身邊,不然還能怎樣呢?”

“我知道你想為瓚兒謀算,但榮華富貴不是那般好求的,與其去求那些,何不如將眼下的家業守好?起家易守家難,如今段氏崔氏厲害,但你看他們能尊榮幾世?有時候韜光養晦不是壞事,瓚兒是我親生孩兒,我難道不希望他過好日子?”

楊氏啞聲道:“只是讓老爺多點心眼多求機會罷了,怎讓老爺說的那般艱險,盧國公府是世襲的爵位,有何守不住的?如今咱們眼看著是空有爵位,就要坐吃山空了,這才是我著急所在,我——”

“國公爺,夫人——”

楊氏話還沒說完,門外響起了小廝的聲音,楊氏聽得一怒,喝道:“滾!別來擾我與國公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