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求死(第2/5頁)

謝星闌走到刑案之前站定,也不說話,只目光深沉地看著盧文濤,而這時,一道遙遠的打更聲傳進了牢房之中。

謝星闌就著這打更聲道:“已經三更了,你巳時被抓入衙門,到此時已有七個時辰,你沉得住氣,但我的脾性卻不好,我再給你一個時辰。”

謝星闌這話落定,盧文濤眼皮一跳,他看向謝星闌,謝星闌便盯著他的眼睛道:“若你老實交代,那我可對你從輕發落,禍不及你妻兒,但你若不願交代,你的妻子和兩個孩子便要享連坐之罪,趙鐮雖為胥吏,卻也是朝廷公職,你謀害朝廷命官,罪加幾等都可。”

盧文濤唇角緊抿,“謝大人若有實證,便給小人定罪吧,小人身份卑微,也不敢違抗,謝大人大可將所有罪過都栽在小人身上。”

謝星闌冷冷牽唇,“你是國公府的老奴了,應當聽說過我父親的名聲,若是從前,你這罪過我想如何定便如何定,但如今,我想給你一份公道,只看你要不要。”

盧文濤咬緊牙關,面對謝星闌,他似乎怕說多錯多,不再像面對謝堅那般放肆無忌,而謝星闌目光陰郁地看著他,也不動怒,也不逼問,但正是這份氣定神閑,反而令盧文濤額角生了一層薄汗。

謝堅呼喝來去,也不過是慣常刑訊,但謝星闌卻不同,他是龍翊衛欽察使,本就算位高權重,而他還有個臭名昭著的父親,說能禍及妻兒,便能當真禍及妻兒,說給他一個時辰,便也會真會給他一個時辰。

牢室之中並無漏刻,盧文濤無法計算時辰,只得去看頭頂的天窗,但那天窗巴掌大小,黑魆魆的一方小口,看不見月亮也看不見星星,他根本不知一個時辰有多久。

墻角的油燈漸漸昏暗,時間不知不覺便已流逝,盧文濤艱難地吞咽了兩下,在焦灼地看了氣窗十多次後,筆挺的背脊微佝,手腳也下意識蜷動,焦躁從他眉宇間漫開,通身的坐立難安。

謝星闌靠在刑案邊沿,這時才緩聲開了口,“你是國公府的家生子,自小跟在盧炴身邊,後來得了‘盧’姓,成為盧炴身邊最親信之人,不過說到底,你仍然還是國公府的奴才,你一雙兒女也在奴籍之列,盧炴若真待你好,怎不替你脫籍?”

盧文濤咬緊牙關,謝星闌又道:“你夫人知道你被抓,很是憂心,你的長子今年八歲,幼女今年才四歲,這些年你陪他們的時辰屈指可數,但你兒子和你女兒還不知道,你或許再也無法伴他們左右,他們如今穿金戴銀,但你猜猜,你在金吾衛牢裏關著,外頭的盧炴,是會善待她們,還是會忌憚她們?”

“她們什麽都不知道!”

盧文濤忍不住出聲反駁,謝星闌卻看向墻角的那盞油燈,眼看著燈燭越來越暗,他出聲道:“你還有半個時辰——”

盧文濤心跳加快,“咚咚”的聲響有些震耳,他擡頭去看氣窗,可狹小的氣口之中只有一小片黑黢黢的夜空,就好像留給他的前路,看不到任何光亮。

謝星闌又道:“你跟了盧炴多年,也算見慣了世面,你應該知道,這一次盧旭被抓住現行,他是在劫難逃,你看著他這樣多年,只怕也沒想到他是如此不成器。”

盧文濤低低垂著腦袋,落在膝頭的雙手緊攥袍衫,下頜亦繃的極緊,謝星闌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現如今盧國公府的管家叫盧文強,按照資歷他遠在你之下,你用你最好的十年光景,就看著盧旭這樣一個貨色,想來你也很不甘心。”

謝星闌輕敲著桌案,“噠噠”的脆響聲好似滴漏,一下一下的撞在盧文濤心頭,謝星闌這時接著道:“在你之前,我已見過盧旭,你猜他如何說?”

盧文濤緩緩擡眸看著謝星闌,謝星闌牽唇,“他欲要謀害李芳蕤,乃是被被抓了現形,但其他罪過,他卻是想推給誰便推給誰。”

盧文濤眼瞳微顫,謝星闌這話雖未正面解釋,可這意思卻是分明,盧旭只會承認謀害李芳蕤之罪,其他的罪行,卻只會推給同行之人,畢竟也沒有別的人證。

他再度垂眸,冷汗從他額角流下,一路流到了他青筋畢露的頸子裏,但他佝著背脊,仍然一個字也未說。

謝星闌也不著急,他靜靜等了片刻,又走向墻角,將那快被燈油浸沒的燈芯挑了挑。

室內光線微明,謝星闌出聲道:“你還有兩刻鐘。”

盧文濤落在膝頭的指尖微微發顫,但他不知想到什麽,又猛地攥手成拳,讓自己冷靜了下來,他低聲開口,嗓子粗啞的像被鈍刀割磨過,“大人莫要騙小人了,小人身為奴籍,走到這一步,再如何從輕發落,也是個死。”

謝星闌看他,“你連妻子兒女也不顧?”

盧文濤擡手抹了一把冷汗,手腕上的鐵鏈撞出一陣碎響,但他不再答話,死死咬著牙關,連面皮也繃成慘白之色,仿佛害怕一開口便要說錯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