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欲反

李芳蕤早就覺得秦纓表情太過古怪, 一聽此言,她眼皮一跳,一股子不祥之感在她心底蔓延, 她疑聲問:“纓纓,你在說什麽, 什麽叫方君然不會來了?”

秦纓握緊李芳蕤的手,懇切道:“芳蕤,還記得我們剛回京城那天晚上, 南詔獻寶,陛下在未央池設宴, 那一夜, 你與我說, 說南詔有位大皇子, 此人纏綿病榻,與藥為伴,還與阿依月議過親, 可阿依月的父王嫌棄他是個病秧子,並未答應親事……”

李芳蕤心跳的快起來,“是, 我記得, 我記得剛與你說完,陛下便來了, 當時、當時方君然就跟在陛下身後,他穿著緋色朝服, 俊逸非常……”

“可芳蕤!方君然便是你口中的南詔大皇子!”

秦纓語聲拔高了些, 微紅的眼底盡是心疼,李芳蕤一愣, 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纓纓,你在說什麽……”

秦纓牙關一咬,索性快速道:“這些日子,陛下一直讓謝星闌查內奸之事,還抓到了一個參與謀害趙永繁將軍的細作,此人前些日子已經死在了金吾衛,他並未招供主謀,但順著他身份查下去,才知他是周人,後被一個南詔貴族救去南詔,而後為那恩人辦事,他從五年前開始回到大周,是為了協助那位恩人之圖謀,這消息今天下午才傳回來,我聽到這些之後,忽然想到了阿月身上的一連串怪事,思來想去,我推測那恩人乃是方君然——”

李芳蕤呼吸緊促起來,身子微微一晃,秦纓忙將她扶住,又道:“我不敢貿然行事,可今日是你們婚典,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嫁錯人,於是就在兩個時辰之前,我去找了謝星闌,我與他帶著人去了方君然府上求證,可沒想到等我們到了才知,方君然昨日午間跟著運送米糧的馬車出城,出城之後,便再也未回來!而你的嫁妝還堆在院子裏,他身邊的阿硯,還有他那假父親,為了替他爭取出逃時間,都好端端地等在府中!”

滿室嘩然,喜娘、侍婢們的議論聲不斷,沁霜也瞬間紅了眼睛,門口的老嬤嬤還算冷靜,立刻吩咐道:“快、快去請郡王他們——”

李芳蕤緩緩搖頭,眼眶亦一點點紅了,“不,不可能的,纓纓,方君然是周人,他是大理寺少卿啊,他為官清白,與滿朝世家不睦,他是憑著一己之力考中的,他是真元十六年的探花郎啊,是他、是他自己答應婚事的——”

秦纓微哽道:“是,他是自己考中的,他母親是周人,因此模樣並無異族特征,也憑著這一點,他自小便隱姓埋名來大周進學,我們知道的他的家世,都是他編造的,他的確學問極好,但他終究是南詔異族,還是王族,適才我問阿硯他是否為南詔大皇子,阿硯沒有答話,可他驚訝的表情已說明一切……”

縱然塗了胭脂,也能看出李芳蕤面上血色褪得幹幹凈凈,她咬緊牙關,似乎也在追溯與方君然的相處細節,漸漸地,她眼底蒙起一層水光。

這時,院子裏響起一串沉重腳步聲,宣平郡王府李敖率先進了門,在他身後,李雲旗扶著柳氏,也緊隨其後跟了進來。

李敖喝問:“縣主,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時辰不早,李敖三人也華服加身,但誰也沒想到,眼看著距離迎親不到兩個時辰了,卻出現了這樣的變故。

秦纓定聲將前情復述一遍,又道:“如今金吾衛謝指揮使正在方府緝拿剩余奸細,也派了人往城外追,但方君然已經離開了大半日,此刻已不知去向,我此來是為告知你們,盡快取消婚典,免得無可挽回——”

秦纓語速極快,一席話說完,柳氏眼皮一翻,當先站不穩,李雲旗喚了聲“母親”,忙將她扶去一旁的長榻上落座,又喂了一口茶水,柳氏方才喘著氣緩過來。

她紅著眼看向李敖,“郡王,如今怎麽辦?這方君然,他……他合該千刀萬剮才對,他怎敢、怎敢利用咱們女兒的親事啊,他來我們府上那些話,都是惺惺作態,都是演給我們看的,他怎敢如此糟蹋芳蕤的癡心……”

柳氏說著便嗚咽起來,又哭道:“這個時辰了,我們請了數百賓客,這會兒好些人已經起身準備往咱們府上來了……”

秦纓與沁霜扶著李芳蕤,便見李芳蕤緊抿著唇角,人似石像一般,淚珠在眼眶打轉,卻是硬生生不讓其落下來,李敖眼底憤然怒湧,咬牙切齒吩咐,“來人,吩咐府裏,所有人摘了喜字去了紅綢,立刻去各家府上知會——”

李敖深深望著李芳蕤,“就說,就說府上有人生了急病,今日不嫁女兒了。”

沁霜抱著李芳蕤抽泣,李敖看了一眼屋子裏的喜娘、嬤嬤們,眾人如夢初醒,立刻摘了身上紅絹,又紛紛朝門外退去。

這時,李敖才上前來,“好孩子,這沒什麽打緊的,此子城府萬鈞,不擇手段,又是異族,咱們婚典未行,便不算嫁人,這世上好男兒千千萬萬,以後父王不嫁你出去,父王為你招贅,讓你永遠留在父親母親和哥哥身邊,你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