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示好
天際懸著一彎慘白的月。
已是深夜, 萬籟俱寂,每一次呼吸間都是凜冬的氣息,那種深入骨髓的冷, 叫羽徽若心裏發寒。
她向來是不喜歡冬天的,每每到了冬日, 恨不得蜷縮在自己的窩裏, 也學那些冷血的生物冬眠才好。
因羽徽若吩咐過粉桃她們,無需等候她,寢殿內一片清寂。
羽徽若推門而入, 倦怠地坐下,倒了杯溫茶。
鮫紗裁出的垂簾後, 依稀立著一道窈窕纖細的背影。那女子一身清雅的綠衫,烏發披在身後,發間插著碧玉簪,光是一抹剪影,就已清麗逼人。
羽徽若霍地立身而起, 手按住了腰間的明玉刀。
“帝姬,別緊張,深夜造訪, 只是有幾句話想和帝姬說。”女子撩起鮫紗, 走到近前。
燈燭的光暈將她的臉龐照得一覽無余。
羽徽若倒吸了口涼氣:“白漪漪?”
眼前的綠衫少女唇紅齒白,明眸善睞, 正是數年前就死在羽徽若手裏的白漪漪。她笑意盈盈, 蒼白的肌膚間罩著一層暖黃的光暈, 鮮活的神態和嫻雅的舉止, 都不是死人能做出來的。
“白漪漪拜見帝姬,帝姬這些年可好?”
“別惺惺作態了, 有話快說。”
祝炎逃出羽族前,曾將白漪漪的屍首一並盜走,那時羽徽若就已猜出他有什麽陰謀詭計,萬沒有想到有一天還能看到白漪漪活著站在自己的面前。
“帝姬就不問問我是如何復生的?”白漪漪彎起唇角,梔子花般的笑顏裏藏著一絲得意,“又是何人將我復生的?”
羽徽若仿佛被一盆冰水澆在了頭頂,張了張唇,沒有說話。
“是扶光君親手將我復活。”
白漪漪撩了撩發,露出頸側的淤痕。淤痕還在,說明她的確復生剛不久,這痕跡都還未來得及消去。
“我死時帶著怨念,魂魄沉在忘川,碎裂成千萬片,是扶光君親自下九幽,在那忘川河裏將我的魂魄一片片撈起,耗費大半修為,重新塞入這具身體。”白漪漪眉眼含著清愁,如一支滴露的青荷,在風中搖搖欲墜,“本以為這輩子與他有緣無分,再無相聚的機會,未曾想他情深至此,倒是不枉我們年少時便相知相許。”
羽徽若面無表情地打斷她的話:“如果你來是想和我炫耀這些,大可不必。你大概不知,他曾心甘情願死在我的手裏,死前還要求我將他埋在能日夜看到我的地方。”
白漪漪的笑容登時消失在了臉上:“你還有臉提這些!羽徽若,都是你害了他!你可知這三年來,失了金丹的他在荒墟中是怎麽活下來的?”
“那是他自食惡果。”
“你胡說!祝炎都告訴我了,他努力地往上爬,不擇手段謀得權勢,都是為了得到你!可你呢,卻在他的洞房花燭夜,設計害了他。”白漪漪咬著一口貝齒,“你怎麽可以如此踐踏他的真心。”
“如果他不對羽族動不該有的念頭,我會一輩子守著他,做他的妻子。”
白漪漪露出古怪的笑:“他是有吞並三界的野心,但對你和羽族,始終存了一絲仁慈,周旋在他的祖父和祝炎之間,日夜都在想著怎麽成為幽都真正的主人,不傷你和羽族一分一毫。是你不問青紅皂白,傷了他的心,說白了,羽徽若,從頭到尾,你都未真正相信過他一回。”
“你在說謊。”羽徽若攥緊了袖口,抿著唇,重復道,“你在說謊。”
“我有沒有說謊,你只需細想一下,他真的對羽族心懷不軌,怎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為你去死。羽徽若,他為你死了三回,整整三回!你是沒有辜負羽族,沒有辜負你的臣民,你唯獨辜負了他一人。”
“這些你都是怎麽知道的?”羽徽若斂住心緒。
“你們之間那些事,祝炎比誰都清楚,你以為你們新婚之夜,祝炎真的只是來蹭一杯酒水?”白漪漪冷笑著,“他是故意讓你聽到扶光君的那些話,激起你的殺心,如果不這樣做,你們二人怎會決裂至此。”
羽徽若突然記起方祈玉被迫墜崖那次,祝炎封閉她的五感,她卻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她以為是祝炎疏忽,原來是祝炎故意為之。
他一步步設下陷阱,引誘著羽徽若將鹿鳴珂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若非如此,那個一心只惦念著羽族帝姬的魔人殿下,怎會心如死灰,斷絕情愛,重新圖謀他的宏圖大業,為魔族開疆拓土。
“羽徽若,你負了他,你還有什麽臉跟著他去幽都。”說完這些,白漪漪留下失魂落魄的羽徽若,走出了帝姬的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