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問情形祖父失落

快憋不住的珍卿,跑到茅房坐到馬桶上,拉了好一陣子,把人都快拉抽抽了。

她坐在馬桶上受罪,心思還飄回考室裏,憂心她還沒寫完的題,整個人都快散架了。

她心裏著急,等完了事,趕緊奔回考室,管不了她臭不臭的了。

回到考室,就看見梅先生,就在她桌子兩步外站著。

珍卿趕緊走過去,看她的試題都好好的,松下一口氣,連忙跟梅先生鞠躬道謝。

梅先生溫和地說:

“還有一個半鐘頭,別著急,靜下心來寫。”

坐在梅先生背後的林小霜,就有些不憤地,暗暗瞪了珍卿一眼。

珍卿定下神來,繼續看作文題目,是寫《我的早飯》。

她百無聊賴地想著,她的早飯,都奉獻給這學校的馬桶了,真是一個讓人痛苦的題目。

這個“我的早飯”,妥妥地是叫人寫記敘文,最簡單的一類題目。可要寫得出彩,也要費點腦筋。

珍卿想了一陣,大致在心裏打好腹稿,斟酌了兩回,也懶得寫一遍再謄抄,直接用正楷字開始寫。

那位監考的周先生,神出鬼沒的,一會兒在一會兒不在。

梅先生就放輕腳步,一個人在考室裏來回巡視,偶爾會站在奮筆疾書地學生旁邊,靜靜地看她們寫。

這一會兒,她就站在珍卿桌邊,看珍卿在寫作文。

剛才給珍卿看試卷時,梅先生就覺得,這孩子字跡娟秀俊逸,很見功夫。

這會兒看她寫作文,不覺也看住了,見她上面寫的是:

昨日午後趕至縣城,腸胃傷風初愈,余不思飲食。

夜宿家中糧店,店中偷糧鼠輩,群聚余室,絡繹往來,吱喳歡鬧,意甚猖狂。余夜寢不安,翌日晨興,更不欲飲食。

祖父、管家,知余應試要緊,早起敦促廚娘,小火慢熬菜粥、雞粥、果粥三類,擺列餐桌,供余飲食。

余入餐桌就座,祖父、廚娘在旁,大贊清粥色香味之美,勸誘余多多進食。

余只覺腹內如湧,喉間梗阻,強食一碗菜粥,便欲推開碗箸。

而家祖在旁,嘆息搖頭,蟻步徘徊,焦憂若溢。

見余自餐桌起身,急按余回座,苦口婆心曰:“汝今日應試,正要出力,不吃糧食,何來氣力?”

廚娘在側曰:“我家幼孫,不好生飲食,我與其母,一人制住小兒,不使亂動,一人以匙箸,掰開牙關強喂,此法甚好。

余聽言,猛見身側祖父,向余眈眈而視,雙手伸出,似欲制住余之臂膀,而使人強喂粥飯。

余悚然而驚,立時大喊:“我吃,我吃……”祖父強喂之念,方才作罷。

余強咽粥水,如咀棉絮、吞鉛塊,入腹更攪擾轟隆,乘車走路甚為煎熬。

一入校間,即奔廁狂泄,早間強啖之食物,轉眼皆付五谷輪回之所,恰如春水向東,無可奈何。

余在考室,渾身如綿,眼繞金星,直覺度日如年。如此早飯,從今往後,余不願再食。

……

梅先生難得見有幽默感的女孩子,覺得怪可愛的,不由會心一笑,擡步走開,繼續巡視考場。

珍卿的作文也寫完了。

這作文字數嘛,倒沒有硬性要求,她敘述完事情,在後面發了一下感想,估計有五百來字。

這個時候,白話文還沒有推行到全國。

尤其像她們這種,接受家庭教育和私塾教育,師長平時,就更不允許用白話寫詩作文。

但是這裏的先生們,肯定受過白話詩文的洗禮,珍卿便采取半文半白的寫法。

把寫完的作文,擱在一旁晾著,珍卿繼續寫後面的算術題。

這算術題只有加減,沒有乘除,實在簡單得很。

她就低下頭奮筆疾書,不一會兒就寫完了。

全部題目都寫,她看大家還在埋頭書寫,就把寫完的題又檢查了一遍。

檢查完了,她覺得頭悶沉沉的,眼皮也沉重得很,她摸了摸自己額頭,感覺像是發燒了。

她就舉手,小聲問梅先生,能不能提前交卷兒。

梅先生說:“不能提前交卷,坐著等一會兒。”

珍卿只好坐著等,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她正睡著,忽然感覺耳邊一聲巨響。

珍卿嚇得跳起來,就見那位神出鬼沒的周先生,臉寒得跟夜叉一樣,雙手抱胸,尖聲道:

“你是來考試,還是來睡覺的?太不像話,你以為這啥地方,警告你別太放肆。再讓我發現你睡覺,你就不用考了。”

梅先生連忙上來勸:“小妮兒不舒服,你別嚷她,給她嚇著了。”

珍卿完全迷登了,這位周先生的斥責和威脅,她遲鈍的大腦,沒有產生啥感覺。

她雙手捧著腦袋,勉強保持清醒,眼睛都有點睜不開。感覺又要睡過去。

忽聽一陣連綿的敲鈴聲,周先生大聲說道:“考試時間結束,請考生停止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