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知家事珍卿籌謀

最近睢縣裏有一出傳聞,說啟明學校還沒開張,就得罪了禹州有門的大戶嚴家,把人家嚴小姐扔出了考場。

有知道的,都替這梁士茵校長捏把汗。

不知道的人,就打聽嚴家是什麽牌面的人物。

就有人說,嚴小姐的親外祖父,那可是京城大總統的幕僚,大總統就等於是皇帝,那就相當於是皇帝身邊紅人,。

而嚴府的大老爺,嚴小姐的大伯父,是省裏督軍的心腹參事,想搞黃一個學校,那不是跟底下人吩咐一句的事兒?

對於杜家莊人來說,嚴家與那啥學堂咋樣,他們搞不清,也不想理會。

反倒是杜太爺家的大小姐,在考場出了大洋相的事,很快在杜家莊傳開,如今也鬧不清,源頭是從哪兒傳的。

人們茶余飯後,就把這件事拿出來說嚼。

說杜太爺刻薄吝嗇,平日裏不積德,臨到遇事可不就倒黴了!

他天天吹噓她孫女,說多少先生都誇她,說她多麽天才,到頭來,也就是個沒福兒的病秧子。

這病秧子考試當天上吐下瀉,拉肚子拉到掉茅坑裏,那些考試的學生們,一個個都要轟她出去。

更可笑的,她還在考場裏面睡著了,從開始考試睡到收考卷,這大小姐愣是一個字都沒寫。

人們都很篤定地說,大小姐這一回是準定要落榜了。

這一回,聽說杜家的糧店掌櫃,人家閨女也去考了。

要是到時候,東家的大小姐落榜,掌櫃家的丫頭反倒榜上有名,那才是叫人笑掉大牙。

杜太爺沒事愛到處走,一會兒從村南走到村北,一會兒從地頭晃到地尾。

他這走來走去地,聽了滿耳朵的糟心話,越聽越窩火,肺都快要氣爆炸。

對這一切,珍卿是一無所知的。她在家裏養著病,村人的背後閑話,家裏人不會傳給她聽。

前兩天,楊家灣來探病的親戚,還帶來了早替她家找好的廚娘,一個手藝特別棒的袁媽。

珍卿太喜歡袁媽了,袁媽做的飯菜很不錯,洗漱梳頭的事,也做得利索。

她的病才剛開始好,還吃不得太難消化的,這袁媽就變著法兒給她煮粥喝。

除了常見的小米粥外,還有烏梅粥、荔核粥、參苓粥、蓮子大棗粥。

沒有三四天功夫,就把珍卿養得很精神了。

這天下午的時候,北風刮得厲害,天氣越發寒冷了。

杜太爺從外面回來,臉色陰沉沉的,還罵老天爺,三月天兒這麽邪性,肯定沒憋著什麽好屁。

外面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雪了,這時候下雪,大約對莊稼不好。

珍卿以為他在操心莊稼,也沒多想。

她這一會兒,正打算換身衣服出門。

她生病期間,玉琮和她娘來探過病,還帶了許多吃用的來。

連小夥伴杜玉理和李寶蓀,也來看了她兩回。

今天覺得身體大好,就想出門走動走動,好歹要跟人家去道一聲謝。

珍卿就打開箱子,到處找厚衣裳穿,找了一會兒發現一件怪事兒。

她看見杜太爺,在她後罩房前的小天井裏,走來晃去的,就隔著窗戶問他:

“祖父,上回去楊家灣,姑奶奶才給我置的鼠皮袍呢?”

杜太爺奇怪地問:“不都在包袱裏,給你帶回來了嗎?”

珍卿又裏外翻找一遍,說:“沒見啊。是不是拉在糧店裏了?”

杜太爺問:“是林掌櫃的婆娘,給你收拾的包袱,那誰曉得是不是落在那兒啦?”

杜太爺在屋子外面,又來回轉悠了兩圈,為難地道:“若是去問,豈不是把人家當賊了?算了算了,烤幹的時候,燒了那麽大一片,也不能要了。”

珍卿不高興地說:“是姑奶奶才給我置的,還是新嶄嶄的,它底下燒壞了一角,不拘是接一塊皮子,還是改成短襖,都能穿。怎麽就不能要?”

杜太爺不曉得咋回事,莫名動怒地說:“別學得眼皮子淺,活像一點好東西沒見過,丟就丟了,不許吵吵,再吵吵我又要打你。”

珍卿沒有吱聲,但心裏是生氣的。像他這麽稀裏糊塗度日,難怪過成這個樣子。

杜太爺雖是馬大哈,但大田叔可是謹細人,她那件鼠皮衣,不可能半道掉在路上。

最大的可能,還是在糧店裏面。

置一件這樣長鼠皮袍,至少要四五塊大洋,說不定還會更貴。

那林小霜的娘,看著是挺樸實細心的人。

這樣金貴的一件大衣服,林掌櫃的老婆,會錯認成自家衣裳嗎?

還是確實是她忘了,才沒給她裝進包袱?

她那件鼠皮袍子,就是在糧店裏脫下的,林掌櫃老婆拿去烤,烤壞了也拿回來了,隨後,就搭在炕邊的一把椅子上。

她記得,考試那天早上出門,她還看了一眼,鼠皮袍依然搭在那把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