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別拘一格的懲戒

珍卿給阿葵講做報紙、寫文章的事。

阿葵崇拜地看她, 婉轉嬌弱的情態,看著還有點像林黛玉,讓珍卿忍不住疑慮:

“你在這裏教課, 可還能適應?……學生可還馴順?”

阿葵神色一頓,神態略顯優柔, 旋即又把這優柔收起, 面現堅毅地說:

“珍卿, 我一切都好, 沒關系, 我不再是施祥生,我現在是阿葵了,我會向陽生長, 你不用擔心我。”

說實話,珍卿叫慣了施祥生,叫“阿葵”這名字微覺別扭。

“阿葵”是她小說主角的名字, 並且這個角色, 有一半是她這個作者的化身。

施祥生看珍卿無言, 以為她在擔心她,她擠出大大的笑臉說:

“她們, 她們……我是說我的學生, 沒有一個不是苦命人,我看到她們, 才發覺我並不那麽命苦……

“一開始言談不通, 難免雞同鴨講, 產生誤解。語言是思想的橋梁, 這話再對沒有了。我學了不少江越話, 現在比從前好太多……

“這裏的修女嬤嬤, 待我也善意,比在那惡人身邊強千倍百倍。珍卿,我真的很好,你別擔心……”

說著阿葵到她的床邊,拿了一個小荷包過來。

阿葵骨廓棱棱的細手,虔誠地捧著這衣服,眼中的光盈盈動人:

“有個叫秀兒的學生,她學會了二十個字,她說要給我磕頭不說,還扯布給我做了一個荷包,你看上面還繡了花……”

珍卿接過荷包看,是用最常見的衣久藍布做的,陽光下看這布並不致密。鑒於女工的經濟狀況,這秀兒是個有心人。……

阿葵想要涅盤重生,肯定不是幾個月的事,不過,只要還有秀兒這樣的人,阿葵就可以不喪失信心索。珍卿把心放寬了。

她們聊起《新女性報》的文章。

珍卿指著《新女性報》上的征文廣告,溫聲建議:

“阿葵,《新女性報》向女性征稿,在聖音時,俞先生就欣賞你的文筆,說你詞賦精妙,你喜歡而且擅長,不妨試試在《新女性報》上投稿……”

施祥生先神情一亮,緊緊絞著手指,下意識地搖頭說:

“可是……可是我會的……只是陳辭濫調,無病呻吟,我寫的算什麽呢……不行不行,我不行的……我能作的東西,連私塾裏的蒙童也能作,怎麽配登到報紙上?”

珍卿循循善誘,說先想一個低調的筆名,由她先幫忙審讀修改,接著,又給她寫作技法……

在珍卿不懈地勸說下,阿葵終是同意試一試。

阿葵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報紙,跟珍卿說:

“珍卿,你能幫我念誦開刊詞嗎?我真喜歡你的開刊詞。

“你的聲音有力量,能給我力量……珍卿,你幫我念誦《開刊詞》,好嗎?”

珍卿整整念誦兩遍,阿葵說一定要記在腦子裏,。

珍卿離開的時候,阿葵哭成個淚人兒,又像生離死別似的。

珍卿覺得,她最近得到女性厚愛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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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幫一些特別的人,傳過一回特別的信,三哥幫珍卿扛下所有的事,其後他對珍卿態度就變了,變得不鹹不淡、愛理不理,但也不能說對她不好。

珍卿很是忐忑數日,做了無數次深刻反省,預想過多少種以後的行為規範,終於在禮拜五一早,第二只靴子落下來了。

禮拜五的前天晚上,陸三哥給珍卿請了假,上午就把她帶到晉州路他的洋房。

珍卿曉得三哥要管教她,她想起胖媽跟她說過,陸sì姐偷摸看小黃/書,三哥帶人抄檢她的屋子,抄出來的小黃/書,叫四姐一本本親手燒掉……

珍卿明白三哥會有套路,但她也知道,人性一定是有理可循的。她心甘情願接受管教,是因為三哥對她足夠好,他管教她的本意也是好的。

珍卿微微有點懸心,但大約沒有太擔心。她總覺得從杜太爺手底下混過來,一切家長式的懲罰,沒有什麽她不能承受的。然而她沒有料到……

在洋樓一層的起居室裏,門窗都緊緊關閉著,壁爐裏添夠了木柴,橙黃色的火焰熊熊地燃燒著。

海寧的十一月份,最符合秋高氣爽的時節,遠不到需要燃燒壁爐的時候。

陸浩雲坐在沙發上,只著一件薄薄襯衫,隨意地翻著報紙看。

桌子上放著兩杯茶水,一杯冷茶一動未動,他端起離他較近的一杯熱茶,淺淺地啜飲一口。

他喝過茶又翻過一張報紙,向著壁爐左角面壁的人,淡淡地說了一聲:“不要亂動。”

站在壁爐旁邊面壁的珍卿,聽見後一個激靈,不敢亂動了。

她穿著厚厚的絨衣絨褲,外套嶄新的人字呢大衣,所有扣子都扣得嚴實,腳上是加絨的制式皮鞋。早上臨出門,三哥一派尋常地說,他們要去的地方,需要她穿厚一點。——沒想到在這兒等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