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培英中學質檢會

像要站到天荒地老的珍卿, 聽見三哥這一聲“小妹過來”,簡直如聆綸音啊,她用手撐著墻壁, 先把重心往墻上靠一下。

身體放松片刻,她才踉踉蹌蹌走起來, 三哥看她差點摔跟頭, 他趕緊起身, 把她扶到沙發坐下。

她瀕死之魚似的軟癱著, 陸浩雲憐愛地看她, 放低聲音問:“渴了嗎?”

珍卿狂點頭,以覬覦的眼神,投向三哥桌上的茶水。

三哥拿起剛兌好的溫茶, 看似要往她嘴邊遞,誰知道半路的時候,又遠遠地把手臂撇開。

珍卿抱著他的胳膊, 可憐巴巴地噘嘴, 委屈地說:“三哥, 我好渴。”

她想拿過茶杯自己喝,手上酥軟無力, 差點連茶帶杯撂在地上。

陸三哥心裏嘆氣, 半攬著她薄弱的身板,茶水還是沒遞到她嘴邊, 他在她腦袋邊上問:“知道錯在哪裏嗎?”

珍卿把腦袋擱他肩膀上, 睜著無神的眼睛, 有氣無力地說:“遇到這種事, 應該找三哥商量, 不應該自作主張, 腦子一熱,做那麽危險的事。”

三哥下巴擱在她頭頂,她頭發濕漉漉的,他又在心裏嘆氣,她可真夠能忍耐的。

他很懷疑,近四小時的面壁思過,對她究竟有多大影響。

他還在她頭頂上問:“如若以後再犯,該當如何?”

珍卿擡起無力的頭顱,懵懂地問:“還能如何呢?”

陸浩雲失笑,把茶水遞到她嘴邊,她兩手抱著茶杯,狼吞虎咽,咕嘟咕嘟,一點兒沒歇氣地,眨眼喝完一大杯。

三哥勸她喝慢一點,她已然顧不得了。

陸浩雲給他的冷茶裏,也續了半杯熱茶,叫珍卿一口一口慢點喝。

等她喝過兩杯溫茶,還氣喘籲籲地發怔。三哥撫撫她的濕頭發,憐愛地在她頭發旋上,輕吻一下。

他叫她把衣服解開,過一會換身幹衣服,下午還上學去。

卻見她半晌沒動靜,還軟軟窩那裏,沒精神地發著呆。

三哥拍拍她腦袋,再次叫她把外衣脫下來。

珍卿擡手解扣子,輕飄飄的兩只手,卻沉重得擡不起來似的。

三哥幫她脫下外套,看她完全沒精神,覺得還是不能這樣,就叫徐媽下兩碗面條來。

過一會吃完打鹵面,時間已經快一點半鐘。陸三哥回來摸她的衣服,叫她回房換一身去上學。

珍卿本要站起來,又身不由己地倒坐下去,三哥一看就明了,問她:“腿不舒服?”

珍卿摸著肚子點頭。

三哥讓她坐在身邊,讓她把腿擱到他膝上,開始運著手勁兒給她按摩小腿肌肉。

按完一只又按另一只,他的笑溫柔而歉意:“心情如何?”

珍卿把頭靠在沙發背上,嗡聲嗡氣地“嗯”一聲,算不上是回答。

他捏著她的小腿,心裏覺得難過,問她:“你也難過嗎?為什麽難過呢?”

珍卿擡頭噘著嘴,想一陣又搖頭:“我也說不上來。”

大約像犯錯的小姑娘,被一向溫柔的父親,嚴厲地懲戒一番。

雖然父親打一巴掌揉三揉,策略上沒有問題,也已經過渡到溫柔的階段,小姑娘還有點委屈似的。

珍卿在想,不管是不是真心認錯,她會長久記得這種渴熱感覺,記住罰站後的腿酸感覺,還有對著墻壁無聊之極的感覺。

三哥作為家長的職責,已然完全盡到。她以後再遇到這種事,腦海中一定會清晰地印現出這一天。

按摩了大約半個小時,三哥把臉在她臉上貼一下,格外溫柔地說:

“去換一身衣裳,我送你去學校。”

珍卿到學校的時候,已經上過了一節課。朋友們看她情緒低落,猜她是不是參加喪事,都謹慎地沒有貿然打聽。

下學後回到楚州路杜宅,杜太爺不知從哪得的情報,上來就問:

“你三哥帶你哪去了?”

珍卿的難受勁兒,到現在還沒完全過去,她蔫不出溜地答:“三哥帶我除濕拔毒去了。”

杜太爺的神情,像在他腦袋上打個問號。

他也許感覺腦袋上有個問號,趕緊收起那副沒見過世面的嘴臉,故作尋常地問:“城裏除濕,跟鄉下除濕,哪個管用些?”

珍卿換好鞋子,有點被他問愣了,仰頭想一想說:

“鄉下除濕就是瀉藥,一拉幾天不說,還長一身爛毒包,一連幾天受罪。

“城裏有一種除濕,就是把你放個熱騰騰的房子裏蒸烤,一半天出幾身熱汗,寒濕就排得差不多。”

杜太爺聽得直愣,驚怕地說:“那還不得叫人蒸烤熟了?”

金媽和胖媽走過來,也含著笑在那聽,珍卿懶得跟杜太爺胡扯了,幹脆地說:

“那也許不合適老人家,蒸籠房裏那個熱勁兒,上歲數的人怕受不住。祖父,我做功課去了。”

說著,她搖搖擺擺地上樓去了。

陸三哥晚上回來,杜太爺纏住他,問起拿蒸烤的方法給人除濕的事。陸三哥哭笑不得,只有促狹的小妹,才想得出這樣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