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小鎮的風俗閑聞

怡民說珍卿譯的詩朗朗上口, 連忙麻利地穿好衣服鞋子。

珍卿看怡民已經擺好臉盆牙刷,不要意思地趕緊自己梳頭,問怡民昨天一同來的胖媽呢, 怡民笑微微地說:“我們早上做吃的棗泥膏,粥也特意做成甜的, 不想胖媽說你原來不喜甜, 胖媽就說給你做碗鹹味的營養面。”

珍卿想到自己起得這麽遲, 雖說是為了譯一篇詩稿, 也覺得有點不好意……

她梳了頭趕緊過來卷袖子洗臉, 怡民在一旁像丫頭似的捧個毛巾,珍卿尷尬得不曉得咋樣搭話兒,幹脆清清爽爽對她一笑, 自顧自地洗起臉刷起牙。怡民把剛才的問題又問一遍,問那首詩是珍卿譯的嗎?

珍卿給予肯定的答復,笑盈盈的怡民就不吝溢美之詞。

怡民對珍卿翻譯風格的誇獎, 並沒有叫珍卿立時引以為豪, 她坦率地跟怡民說:“我的翻譯方法, 是依據個人見解和習慣。與時下的主流方法背道而弛,恐怕還有離經叛道的嫌疑, 我是敝帚自珍啦。”

珍卿刷完牙洗好臉, 怡民給她遞毛巾,好奇地問:“你們大城市的主流譯法是什麽?”

珍卿晃著腦袋失笑:“也不分大城市、小城市, 全國大抵都是一樣的, 我認識一位精通外文的孫教授, 他就倡導‘直譯’理論, 認為翻譯語言當最大限度忠於原文, 不但字詞盡力求對應, 連語法、語序也隨同原文,盡量地避免牽強附會,務必把最原始的意思轉譯過來。”

珍卿把自己的形象收拾好,就跟新結交的小姊妹,把臂聯袂地向著前院走。在陽光湛明的白天,後園景色就看得很分明。別說那些精心料理的花木,連不起眼的花草打理得細致,一路看得人眼花繚亂。各處屋宇檐廊、影壁漏窗,從不同角度看到的遠景近景,都成一幅幅自成意境的小畫。真沒想到,園中還有袖珍的假山池沼,與各處點景相互映襯,江南林園真叫人嘆為觀止。

珍卿想問孟先生買宅子花了多少錢,怡民的注意力還在翻譯方法上。她對直譯原則有點不以為然:

“我就不喜歡直譯小說,直譯小說讀起來,就像一個中文、洋文都是半調子的人,在那裏拿腔拿調地讀者說話,詞句又沾牙又卡嗓。反正我是寧願讀原文書,也懶得看他們譯的小說。珍姐姐,也許你的見解是對的呢?我爸爸告訴我們,每個了不起的大人物,在他最初拼搏事業的時候,別人看他總是離經叛道的,固步自封的人反倒沒人批評……”

珍卿聽這話有似曾相識之感,她好像跟三哥講過類似的話,鼓勵他按照自己的規劃發展事業來著。

好奇怪,她大約是跟孟家父女有緣,他們都在不經意間點撥她、鼓勵她。珍卿除了在海寧交過同齡朋友,難得跟個初次見面的姑娘這麽投契。她看著明媚活潑的怡民,心裏生出一股親切感,拉著怡民的手說道:”怡民,咱們年齡相差不大,真正以平輩相交豈不親切?我一直叫你‘怡民’,你也直呼我的名字,好不好?“

怡民立刻喜眉笑眼地應下,拉著珍卿蹦蹦跳跳地向前走。

等在前面的孟太太看見她們親近,比她們自己還高興,她特別熱情地請珍卿上前廳吃早餐,胖媽早在那等著她了。三哥和孟先生他們已吃過,啟民和濟民早起幹活還沒有吃,不過他們在另外一處吃飯。

三哥和孟先生吃完早飯後,出去散步了好長時間,珍卿吃完早飯他們才回來。

珍卿發現,三哥頂喜歡跟孟先生講話,回家又到後園裏繼續談話,珍卿依在三哥身邊聽一會兒。孟先生在說他一位老友失蹤,他們找了多日沒有找見。孟先生的老友是一位教書匠,他失蹤前是本地某小學校長,從某一日離家出走,近一年沒有音訊了。珍卿覺得孟先生講得雲山霧罩,沒有具體分析有哪些尋人線索,沒有推測他老友可能什麽狀況。

珍卿聽了一個蹊蹺的故事,又留意到孟先生和三哥神情微妙,她就自覺得地避出來。正巧孟家的兩個男孩啟民和濟民,要往他們自家的竹林裏挖竹筍,珍卿詢問能不能也去瞧一瞧。溫柔熱情的孟太太連聲說好,叫正幫她摘菜的怡民陪著珍卿一塊去。

孟家的私人竹林在鎮子東北邊,就是珍卿他們坐船來的方向,若像他們昨天來時在鎮中拐來拐去,大約很耗費時間。而從孟家背後走一條的小路,他們一刻多鐘就走到那片竹林。孟家竹林真的好大一片,粗估有兩個謝公館那樣大。

夏天筍子長得非常快,怡民給珍卿指著看的竹筍,都是好大一截露在外面的。珍卿記得二姐夫跟她提起過,說他小時候在甬安鄉下找筍子,就是看那土面上有裂痕的,用小鐵鍬一挖就有的。珍卿跟怡民請教這個事,怡民說二姐夫挖的可能是春筍或秋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