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度長假和新學期

波士頓美術館建館時間不算長, 但經過歷代經營者的經年搜羅,集聚了不少古文明的考古文化遺存,還有歐洲不同時期不同流派的美術作品。這美術館現又致力於搜集東亞——尤其是中國與東洋的書畫藝術作品。

出國之前, 慕江南先生屢對珍卿耳提面命,叫她學習歐美盛世的優秀繪畫傳統, 不要被金錢驅使的畫商迷惑, 畫一些或頹廢或離奇的所謂現代派的怪東西。

所以, 對展現中西方優秀傳統的作品, 慕先生要求她不僅要會欣賞, 還要虛心勤奮地臨摹它們。

入城後,珍卿幾乎天天在美術館泡著,頭個星期就逐一將各館觀賞過去, 包括中國在內的古文明遺跡,都在這藝術聚集之地有所呈現。這些不同源產地的藝術品,如何由所代表的文明地區, 流落到開化只數百年的美洲, 這中間的曲折故事不必細想, 因為想了也不過白想。但珍卿每日參與的視覺盛宴,就足夠她一日日忘卻塵俗。

珍卿在國內也看過不少好東西, 但是看金石書畫器物碑帖較多, 不像這裏融聚如許的異域風情。

她最喜歡逛非洲館和歐洲館,這是與亞洲不同的異域風情。

尤其與中華文化風格迥異的非洲館, 總讓珍卿不由地凝神駐足, 那種撲面而來的神秘主義, 那造型奇特的青銅、陶瓷、雕塑、金銀器, 太能攫住人的注意力了。

比如那人面獸身的雕像, 臉上神情真是慈和安悅, 背上的翅膀似乎能帶他飛翔;還有銀杯上的人物起居浮刻,連被褥的褶子都惟妙惟肖;那個殘缺的女祭師雕像,她曼妙的身材曲線,特異的妝容衣飾,如此特別的美;那純真、樸素、誇張、神秘的女人面具,就像立方主義作家傳遞給人的感覺……

還有似生疏又不太生疏的歐洲館。珍卿早就讀過希臘羅馬神話,看過一些西方神話題材的油畫、照片,不過除了寫生課和美術館的少量石膏像,鮮少看到這般規模的神話人物石膏雕塑:頭像、胸像、等身像、人物群像,天呐,書裏的神人竟在她眼前被三維地呈現著……不過歐洲館的繪畫雕像等,不像非洲館一樣神秘主義,寫實主義讓作品的對象像是普通人……

非洲館和歐洲館或抽象或寫實的雕像,無論男女都一律是壯健豐滿的,不同人種的體格大不相同,想象力馳騁的方向也不一樣。

正因被這些異域的藝術品感染,珍卿到後面看亞洲館、美洲館等,也下意識關注青銅、陶瓷、雕塑等藝術品。

讓人跨越時間與文明的藝術境界,以異常驚人的魅力讓人流連忘返。若非他們開館閉館都有定時,珍卿真想扛個鋪蓋在這裏住下來,日夜與滿屋子的藝術奇珍相對,仿佛是暢遊了四海八荒的宇宙時間,這種幸福感是他人不能奪走的。

珍卿了解非洲藝術品的造型風格,心血來潮再加靈思泉湧,寫了篇《對立方主義的靈感探索》,投到本城三大報紙的《藝術評論》專欄投稿,好久沒有音訊也沒有退稿。然後《環球報》的《文藝評論》回信,說采用稿件並給五塊錢稿費,給其他報紙的信大約石沉大海,不過珍卿也不大在乎。

珍卿頭個星期觀賞藝術品,弄得總是茶不思飯不想,後一星期天天去寫生臨摹,也是一天比一天瘋魔。動不動還在夢裏給藝術品編故事,個個故事框架完整情節曲折,珍卿為了好玩還把夢寫出來給怡民看。

前一天在夢裏編織的故事,是講兩河流域的一場戰爭,將一個奴隸制的小城邦摧毀,城主的兒子全部被征服者屠殺,而城主的女兒扮成男子夾在被俘虜工匠中。這幫被俘工匠後給征服者的祭司建神廟,女扮男裝的亡國公主在工匠的幫助下,殺死女祭司取而代之(夢裏竟然有神奇的換臉術)。

後來,亡國公主嫁給與女祭司有婚約的城主——這位就是亡國公主的滅國大仇人了。作為冒牌祭司的亡國公主,跟作為仇人的城主相愛多年,還孕育了滿堂的兒女。可是人類就是這樣的現實絕情,當男主角發現女主角身份,想暗暗動手除掉女主角,卻被女主角先下手為強反殺之……

珍卿笑嘻嘻地攤手問怡民:“怎麽樣?像不像兩河流域版的《陰謀與愛情》?”

怡民邊看夢境故事邊咬手指,顯然是驚嘆得瞠目結舌了,看完很有儀式感地擁抱珍卿,捧著珍卿的臉像不認識她似的,然後忽然裂開嘴笑,抱著珍卿腦袋重重親吻她。親完嘖嘖有聲地說珍卿太神奇了,她再次感覺有個天才女朋友,再次感覺有義務保護好天才女朋友。

珍卿不以為然地去喝水,也順便給怡民倒了一杯,說除了夢中偶得的形式特別,整個故事情節、人物設計,好像也沒什麽新鮮的吧。

怡民咕嘟咕嘟喝完一杯水,沒形象地打個水氣嗝兒,鄭重其事地批評珍卿:“珍卿,你不要太低估你自己,這個故事精彩極了。”怡民說珍卿做夢都這麽精彩,更有義務為大家寫點消閑故事,要不然就太太太浪費了。珍卿一門心思在美術館畫畫,說過一陣有時間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