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文章詩歌古今事

演講會結束後, 薩爾責跟著珍卿走,珍卿不想理他,他倒很委屈的樣子責問她。

珍卿上回在圖書館, 忽然悟到“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著實不大願意多理會他。不過也犯不上無謂結仇, 倒想了個理想應付他, 便若無其事地說:“天太冷了, 我室友在家等我。再說也怕遇到流浪漢, 你總耽誤我走路做什麽?”

說著珍卿輕輕咳一聲,又繼續快步向前走。便聽薩爾責繼續自說自話:

“杜小姐,你說得對, 遇到流浪漢不是愉快的事,請讓我有此殊榮送你回家吧。”

珍卿也不再跟他多說話,他愛送就送吧。好一陣兩個人都沒講話, 薩爾責有點耐不住沉寂, 就搭訕道:

“親愛的小姐, 你為何避我如猛獸,你好像也沒交往別國的男青年。也許我的猜測沒錯, 是你受家人的閨訓很嚴, 嚴到跟外國男子多說話都是罪過,可是正如你說的‘親親互隱’, 心裏不滿也不能說出來?”

眼見就快走到住處了, 珍卿心裏輕松一些, 問薩爾責:“你們白人男青年, 都像你這麽多話嗎?”

薩爾責聳聳肩看著珍卿:

“杜小姐, 我不明白, 除了從前的失禮之處,我最近對你有何冒犯嗎?你卻對我像一個陌生人。我完全不能理解,你說你受了良好教育,中式西式的禮儀都懂,你為何拒絕男女的正常交際?我不了解你的文化,自然忍不住猜測。

“我甚至猜測過,你父親是□□□□的惡棍,你未婚夫將你視作他的附屬品。為然你為何如此善變,有時候還如此拘謹?”

珍卿走到住家門外急刹車,她仰起頭孰視此人過一會,薩爾責被她看得心裏癢癢,忽聽這杜小姐呵呵笑:“你不像個昂格魯-薩克遜人,倒像是被巫婆施了巫術,你們把中國人視為下等人,跟一個中國女性喋喋不休,你到底想要什麽?”

薩爾責身姿一松,也呵呵笑了兩聲,手插在兜裏蹦跳兩下:“呵,我不能否認,在遇到杜小姐之前,我是個輕視女性的自我中心者,是你讓我決定改惡從善。”

珍卿似信非笑地哼一聲,眼前是混沌交錯的水光、燈光,不大熱情地說一句:“若你感激我使你改惡從善,薩爾責先生,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薩爾責立刻鼓舞精神,笑得很紳士地說:“什麽?”珍卿一字一頓地看著他說:“薩爾責先生,請對我不必過分關注!”

說著珍卿開門走進去了,米勒太太開房門走到台階,隔著烏色的風聲霜氣,朝大門這裏輕喊:“是杜小姐回來了嗎?”珍卿高聲應了一句,就聽見二樓客廳窗戶打開,怡民從窗戶裏伸出腦袋,叫她趕緊回去喝牛肉湯。

在樓梯跟米勒太太打招呼,上樓剛在客廳開門坐下,怡民給他盛了熱騰騰的牛肉湯。珍卿舒適地喝起牛肉湯。暗暗覺得薩爾責有點煩人,不過沒法明說這種心理,很怕沒事倒弄出事情來。

過幾天就到聖誕節。聖誕節前夜風雪甚急,翌日早晨推開窗子,只見外頭雪光照人,恍似晴日,窗台上積素三盡,房檐枝丫銀裝素裹,這是外國的白雪琉璃世界。

今天有一天假。珍卿和怡民吃完早飯,撒歡似的跑到雪地裏歡呼,先是抓積雪對著打雪仗,然後又堆出一個美女雪人,雪人頸上迎風招搖的紅圍巾,引得過路者紛紛駐足。可她們兩個玩得太忘我,爭先恐後地打起噴嚏來。米勒太太把她們趕回樓上,盯著她們喝點酒驅寒。

珍卿和怡民懶得過洋節,白天就縮在暖烘烘的家中,珍卿是畫畫、看書、寫字、作家書,怡民是看書、做針線活。繼雲表哥中午過來,給兩個姑娘帶了報紙看。三個人就吃喝談話一個下午。傍晚就跟繼雲表哥一道出門。

珍卿收到特別的聖誕邀約,文學系資格最老的客座教授——布萊德曼先生邀她同過聖誕。珍卿在文學系門門功課優績,平時便得教授們的青眼。之前,羅氏基金會向大學生征文,要求針對美國困窘的現狀,談些政治、經濟、社會方面的意見。

珍卿在學習間隙,寫了篇英語小作文,叫《極端主義終可久存否》,大致意思如下:

當前世界經濟普遍蕭條,各國都面臨產品滯銷、失業率飆升、社會動蕩的窘境,而享有世界聲譽的經濟學者們,依然固守經濟自由主義、社會達爾文主義、政府少幹涉主義,余以其誠為自由派之狂徒也,全不顧國家安危、民眾存亡。

自由派們對市場經濟之競爭機制,抱持充分而盲目的信任,並盲目推崇自由人經濟行為之理性。他們無視導致現行危機的源頭,還要錯上加錯。筆者試為一述之。

眾所周知,美國是戰後最大債權國,債務國對戰爭債務的償付與美國對外投資的擴大,使金錢源源不斷流入美國。極端自由的企業主,在經濟學家和政府領導對未來經濟的極端信心鼓勵下,借助極端自由的金融機構,不斷提升生產技術擴大社會生產。然愈來愈多的產品銷售給誰?答曰出口與內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