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暑假最後的出遊

杜太爺說要教訓杜明堂父女, 珍卿回電叫祖父跟人客氣些。杜太爺還老大不願意的,說當年市裏曲市長許的聘書,就給明堂家的玉璉造了大福, 不然他一進學就能守著錢數?

杜太爺一輩子脾氣改不了,總怕別人多占他的便宜。明堂長子玉璉在禹州銀行做金庫主任, 雖有當年曲市長許的聘書加掛——當年的曲市長如今高升為省官——說到底人家玉璉好歹是專業對口的大學生, 管理金庫也不是輕省差事, 起點高也得他有能力站住腳。珍卿再三囑咐杜太爺別攪事。

想不到, 珍卿不叫杜太爺攪這樁事, 他又想到別出心裁的主意了。說叫珍卿多給他寄些大幅的畫,他想帶回禹州在親戚那辦畫展,叫那些還給妮兒裹腳的人家, 瞅瞅長著大腳片的妮兒多有出息。

珍卿怕杜太爺身體受不住,也怕兵荒馬亂路上有事。但謝董事長和二姐都勸她,說她不在家杜太爺悶得很, 除了偶爾尋慕先生說說話, 跟海寧的老人話講不大通, 多數時候最愛聽算命先生說話,杜太爺回鄉散心也好, 至少風土鄉黨是諳熟的, 叫妥當的人跟他老人家就好。

珍卿只好遂了老頭兒的心願,創造新作盡量同時畫兩幅。她還保持著慕先生培養的習慣, 興致來了會默寫之前的素描, 培養自己留意關鍵部分的能力。珍卿將默寫理解為感官強化訓練, 對激發靈感和捕捉靈感極有意義。她現在每杜太爺多做一幅畫, 長期訓練的視覺記憶力讓她得心應手, 達芒先生和弗郎索瓦先生都自嘆弗如。

到八月份, 達芒先生說要去非洲遊玩,珍卿的暑假美術課宣告結束。

她每日上午寫《中國“法”的形成》,下午就跑到美術館臨摹中西名畫,晚上本來計劃做翻譯工作,想之前勞累郁悶的情形便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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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卿忙活自己的本職工作,三哥也沒有優哉遊哉地高樂,除了跟嶽子璋先生保持溝通,也參與歐洲各國賑濟會事務,珍卿所有論文書畫的初版再版,包括一家的瑣碎事務都歸他。最重要的是,他一直幫梁州文理大學招賢納士。

僅來法國的一年時間,三哥給梁大招了七位挑大梁的,除了莊宜邦跟董南軒兩位校長,還有五位專業背景深厚、教學實踐豐富的專業人士,有兩位已到梁州文理大學履職,還有三位說理畢私事也將去梁大履職。

三哥招賢納士相比往年順利,當然也靠“易先生”這個活招牌。除了珍卿跟杜教授在學界有人脈,還因珍卿表示也將梁大納入將來的事業規劃中。她當然不會亂跟人家打包票,說將來事業重心必然在梁州,亂世中世事難料,空口許諾太不負責任。但她跟三哥的意思也明確,他們不只會扶持中心地區的教育,還會一直助力偏遠地區的教育,只要時機允許,他們夫妻定到梁州施行教育救國。

這樣的事業規劃,不但打動學歷史的宋庭哉先生,八月份又打動一位來歐洲度假的華僑。

曾與珍卿同船赴美的華衡非女士,托一位檀香山華僑王先生給珍卿送咖啡和堅果。珍卿和華女士瑪麗女王號一別,各自辛勞忙碌竟未再一面。華女士在檀香山生下第二子,其夫錢先生的母姐接連病重,錢先生不得已回國謀事,想看顧她們病情與將來喪事,誰知二人說病危又總化險為夷。華女士厭煩她們也不會說人該死,錢先生一時難以回返,華女士一邊在檀香山華人學校帶課,一邊照顧大小兩個兒子,曾經說想上大陸探望珍卿跟怡民,一直未能成行,珍卿離開美國時曾在信中悵恨,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見。

幫忙帶禮物的王夢瓊先生登門,轉交華女士的禮物並代為問候。略事寒暄三哥幫她接待,珍卿回房間看華女士的信,她信中略述家事也,就開始誇獎珍卿的成就,說托人從大陸(美國)買她的畫冊,小兒子才兩歲竟能瞧出好來。還有就是討論回國從教的可能,說到最後,華女士也感嘆不易回去,不能叫孩子見祖母和姑母,不然好孩子也必定被教壞。

珍卿回完華女士的信出來,準備說回信給華女士寄回去,回禮還是勞王先生帶回。聽三哥跟信使先生相談甚歡,珍卿一直沒有機會說話,就聽他們由國際局勢聊到國內現狀,又談到海外華人的成就與失意,多少華僑華人飄零海外心系祖國。三哥慣經風雨、洞察世態,跟憂身患世的王先生相見恨晚。

三哥察覺到珍卿在身邊坐下,才轉述剛剛獲悉的王先生的身世經歷。

王夢瓊先生祖籍在中國的瓊州,幼失怙恃後,被在檀香山當地主的兄長接來,其後,這位兄長煞費苦心地栽培小兄弟。但王先生從小對文化課沒興趣,就喜歡上山下海、爬樹摸魚,在教室裏搗蛋常被老師罰站,在教室外站不到一會就溜了,在校園裏上房爬樹、跳凳踢墻,文化知識他沒學到多少,倒把身體鍛煉得倍兒棒,但屢屢被退學把他老哥愁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