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三更君

◎君子勾魂,骷髏咬人◎

俞星臣同巫搗衣兩個緩步走過遊廊。

夜雨被風吹送, 一陣陣掃了進來,俞星臣擡袖擋了擋。

巫搗衣忙向裏退了兩步:“大人且向內避一避。”

俞星臣道:“多謝。”

巫搗衣示意前方:“廂房無人,可暫做相談之所, 大人請。”

俞星臣身後跟著的一名京畿巡檢司的侍從,巫搗衣身後是她的丫鬟, 到了門口兩人止步, 俞星臣跟巫小姐一前一後進內。

這處廂房果真不甚大, 但極整潔雅致。

炕桌上放著個細長的黑色陶罐, 中間插著兩枝盛開的虞美人, 周圍卻是向上聳立的細柏圍繞,跟一叢竹枝,看著十分整齊。

俞星臣並不忙坐下, 環顧周遭,目光落在那叢插花上,他的眼底漾出很淺的笑意:“好別致的花叢, 此處莫非也是巫小姐打理?”

巫搗衣道:“讓俞大人見笑了, 自從母親病故, 家中並無其他女眷親長,父親又忙於公務, 搗衣便只能學著打理內務, 因無人教導,未免粗糙……貽笑大方。”

“哪裏的話, ”俞星臣打量她道:“巫小姐看著年紀不大, 卻能將縣衙內的事務料理的妥妥當當, 又能照顧巫知縣, 已經算是極難得的了。何況在這份蘭心蕙質之外, 巫小姐更精通音律……今夜一首琵琶曲, 簡直叫人如聞仙樂耳暫明。”

巫搗衣抿唇一笑:“大人用樂天居士的《琵琶行》稱贊搗衣,卻愧不敢當。”

“呵,是俞某造次了,想不到姑娘於詩文之上也頗有造詣?”

巫搗衣莞爾垂首:“哪裏敢在俞大人面前班門弄斧,只不過是父親曾經教過幾個字,略看過幾本書而已,跟大人相比,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俞星臣竟也微笑:“巫小姐這倒也太過譽了。”

巫搗衣擡眸,雙眸靈動:“誰不曉得俞大人之才名?連搗衣雖偏居海州,對於大人之詩才,卻也早就仰聞多時。”

俞星臣訝異:“哦?”

巫搗衣秋波閃爍看向他,緩緩念道:“‘國色天香是春工,玉房金蕊攏袖風。我意舉杯問東君,不知花紅人面紅?’。”

俞星臣眼中笑意更甚。

他本就生得俊雅端方,如此含笑盈盈,簡直當的起一句:任是無情也動人。

巫搗衣道:“……聽聞這是大人在端王殿下府內詠牡丹的即興詩,搗衣便極喜愛,時常念誦,只覺齒頰留香,大人之才學,叫人傾慕。”

俞星臣勾了勾唇:“想不到小姐竟真的知道,是我小看小姐了。”

巫搗衣低頭淺笑,狀甚溫婉,忽然道:“是了,大人先前說要詢問父親什麽話……這、可別耽誤了大人的正事,不知是想問什麽?”

俞星臣這才仿佛想起來似的:“一時跟巫小姐說的過於投契,竟是忘了,我……原本是想詢問,”他垂頭思忖片刻,瞥過那叢插花:“哦是了,這巫知縣,跟那位牛仵作,是什麽關系,可是有舊日交情?”

巫搗衣微怔:“這……不瞞大人,我並不知此事,不過據說,先前牛仵作是父親的顏面請過來幫忙的,也許有什麽官面的交際,也未可知。”

俞星臣頷首:“今夜牛仵作不知被何人所害,巫知縣趕到之時,說了一句‘是我害死了你’,我本來猜測是否有別的意思,現在想想,應該只是因為……巫知縣請了牛仵作過來幫忙、才導致他被無辜牽扯這件事吧。”

巫搗衣點頭道:“必定是這樣了。父親為人極其重情義,唉……今夜他的病症發作的比往日都厲害,應該也是被牛仵作突然身故的事情所激……真真叫人懸心。”

俞星臣道:“兇手能在縣衙內作案,不知是不是跟縣衙裏的人有關。小姐可察覺到……是否有什麽行蹤可疑的人?”

巫搗衣慌張:“大人,您不會是說,兇手是縣衙裏的人吧?這……怎麽可能?如果真的是,那衙門內其他的人豈不也極危險了?”

俞星臣道:“這只是我的猜測,以防萬一,小姐勿驚。”

巫搗衣坐立不安,盡量想了想:“我素日所對著的,無非是後衙的丫鬟仆婦,還有零星小廝家奴,這些人裏,實在想不到有什麽可疑。”

她說了這句有點忐忑,傾身告罪:“實在對不住大人,竟沒有什麽有用於大人的事。”

俞星臣卻寬和一笑:“小姐是閨閣女子,又不是那種在外任意走動的,不知道也是理所應當。我也只是隨口問問,小姐知道自然最好,不知卻也罷了。不必強求。”

巫搗衣這才安心落座:“多謝大人。”又緩緩擡頭,望著俞星臣嫣然一笑:“大人竟不似傳說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說了這句,又像是說錯了話,擡手遮住唇。

俞星臣笑看她:“怎麽我的名聲……竟不好麽?”